夜裡陸教習給大家安排了一場測試,是默寫第一日她所教的文章,這是考察記性。
阿梅和墨竹通過了測試,院子裡的女人們隻能看着陸教習領着她們七個出去。
清晨,夏日還沒宣洩出它的熱意。
七人穿着白衣,頭上白色幕離将她們的臉擋住。
她們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人。
謀生的商販早早将貨物擺在街道兩側,叫賣聲傳進沈梅君耳中,她想起陳瀾那座城裡的百姓,賣香包的姑娘也是這樣叫賣。
“我們一直沒有吃過東西,竟沒覺得餓,如果一直不餓,是不是就無口腹之欲,全心求道?”墨竹對着沈梅君自顧自地說着,“你怎麼啦……”她突然攙扶住沈梅君的手。
陸教習回看了她倆一眼,這個給自己取名墨竹的小姑娘,她很喜歡。
沈梅君眉頭輕蹙,心口淌過一陣陣揪心的痛,不是這具身體的原因,是酥雨悲後遺症,她的天音九變第二層尚未圓滿,易感、易悲、易傷。
“沒事,可能是剛出來不适應。”
沈梅君閉上眼睛,不讓淚水從她眼中流出。
接觸太多的凡人,到處都是肆意宣洩的情緒,酥雨悲開始侵蝕她了,現在最好找個人少的地方靜修。
“門房大哥他每天吃飯,我們這麼多天一口東西都沒吃過……你不覺得奇怪?”墨竹小聲問她。
沈梅君笑了笑,總不能提醒她,你說的話陸教習聽得見,你去問陸教習,她可能會告訴你,你吃了辟谷丹,低級辟谷丹,一月管飽。
沈梅君搖頭,墨竹展顔一笑。
阿梅心裡藏着她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過往:“也是,想這麼多幹什麼,庸人自擾,既然沒有過去,隻能毫無顧忌的往前了。”
隔着兩層紗,沈梅君擡眸,明亮的眼睛望向墨竹,真是個通透的姑娘。
縱使洗去過去的痕迹,她的一舉一動仍帶着旁人未有的豁達,真不知以前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陸教習帶領下,衆人進入一座府邸。
“安王府。”
“安王癡迷求仙問道,這又是哪方仙姑……”安王府外的人議論紛紛。
“什麼仙姑,說不定是哪裡的良家女子……”
“沒聽說安王沉溺聲色……”
王府修建集聚當世凡人的智慧,房屋建築,影壁垂門,假山草木極盡工巧。
比她們住的院子精緻,幾人偷偷觀察這裡的與衆不同。
沈梅君卻看出這裡房屋分布暗藏玄機,又是陣法。
靈氣不濟,陣法參上,不知仙洲哪位陣法大師是藥仙教的後盾。
“見過仙姑。”
安王府的人與陸教習行禮。
再尊貴的凡人百年之後也将埋骨,藥仙教竟與凡人勢力合作。
沈梅君未見到所謂的安王,陸教習将她們帶到安王府陣法的中心,是王府的後花園,另一個金丹期男修領着九個男人,已經在等着她們。
兩人也不打招呼,看起來關系平平。
陸教習和金丹男修一左一右站位,各自以血畫符,銀白旋渦浮現。
“空間門。”
兩人沒有避開他們,沈梅君隻看了一眼就知道如何啟動陣法。
就算不知,她一劍也可劈碎這空間門,小世界的空間門,另一邊的距離不會太遠,跟着崩潰的空間陣法就能找到另一頭。
修仙者的世界,強橫的實力碾壓一切陰謀詭計,能讓她們猶豫的隻有明知是陷阱的陽謀。
衆人穿過銀白旋渦,陣法另一頭是處僻靜山谷,谷中布置陣法,蒙蔽星辰定位。
沿路桃花林,遠望阡陌村,真是世外桃源。
小世界靈氣稀薄,一招寒山劍歌,便耗盡方圓百裡的靈氣,此地靈氣濃郁,是因為布置了聚靈陣的緣故,祭天下供此地。
兩個金丹修士領他們往前,除了他們,還有十幾個活人圍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樹下聽一個老夫子講課。
一直等到老夫子講完課,他們依次說了自己叫什麼名字。
金丹修士尊他為岑夫子。
岑夫子是個元嬰期,鶴發童顔。
岑夫子給新來的衆人一卷書,《煉氣概要》。
沈梅君故作好奇,慢慢翻閱。
煉氣入門的書,還是删減版,原名是《煉氣基礎論》,附錄是上古仙人的道論,有些宗門的教習會特意講這篇道論,也有宗門讓弟子自行領悟。
陸教習将她與墨竹安排在一處。
“門口種了桂花的那間,樹上挂了你們的名字。”陸教習跟她們說明住處,囑咐完,她便和金丹男修一齊去見岑夫子。
教習走後,拘謹的衆人各自離開,墨竹走在田埂,她提起裙子。
“雖然我不記得,但我覺得我以前也這樣做過。”她從一個田埂缺口,跳到另一條窄窄的田埂上。
沈梅君抱着墨竹的幕離和書:“過去的自己,你會思考以前?”
墨竹倒退着走:“噓,你小聲些……我有感覺,陸教習他們不希望我們想這些,雖然我們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跑起來,邊跑邊回頭喊:“阿梅,快些!”
女子的白色衣襟在風裡飛揚,像一隻展翅的白燕。
「小梅!跑快些!月亮要出來了!」
年少時自己也曾和人在茫茫無邊的沙漠上奔襲,追尋虛無缥缈的傳說。
沈梅君不緊不慢,她不是鬧騰的性子。
歲月蹉跎,隻有生死之間,她的心鏡才泛起幾絲波瀾,天音九變要與旁人的七情六欲感同身受,但修行卻講抱元守一摒棄雜念,如何平衡,便是個人造化。
田埂兩邊隻有野草,墨竹突然見着一方矩形田地裡長着嫩芽。
她蹲下身子,朝沈梅君招手:“你快來看,這是什麼菜?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書……我們院裡的書裡沒有它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