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敷上藥,便躺在床上休息。
這個地方正好讓她解決七情訣的後遺症。
墨竹在正廳一本本地翻看無字書,想從中找出本有字的。
沈梅君的神魂出現在這具身體的靈台上,小小的靈台漆黑一片,她提着心燈走近,中心沉睡着一位女子,與她這具身體的模樣長得一樣。
沈梅君本不想喚醒她,但身體不是别人的,除非奪舍,否則她也不能替這小姑娘修煉。
她擡手化出無形之弦。
琴音婉轉,空谷幽蘭。
“醒醒。”
沉睡的女子漸漸醒來。
她看着自己透明的身體飄在半空,而對面白衣女人渾身發光,是黑暗裡最亮的存在。
“我死了嗎……”女子難以抑制地哭出聲,可怕的、吃人的怪物咬住她的脖子,身上全是血,她感覺身體越來越冷,腦袋越來越沉。
“還活着。”
“那這是呢兒?”
“你的靈台。”
“你是誰?”
沈梅君輕笑:“你問了我兩個問題,該我問你了。”
女子止住淚,不等沈梅君開問:“我叫宋無恙,三柳郡盧縣人,父親是盧縣縣丞,外祖家裡是布商……”女子一下子将自己的籍貫說得清楚。
沈梅君等她說完:“你想修仙嗎?”
宋無恙愣住:“啊?神仙?”
沈梅君搖頭:“不是神仙,是修行,有人選出身具靈根的你們,在這靈氣富裕之處修行,我不能一直寄居在你身上,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學習,注意不要露餡。”
宋無恙飄到沈梅君身邊。
她伸手碰了下沈梅君的神魂,竟然穿了過去:“你寄居在我身上……啊!不是我死了,是你死了!”
“……”沈梅君見的人多,也理解她的跳脫,“我也沒死,但是我暫時借用的你的身體。”
她拂袖,将四周情形投射在宋無恙的靈台。
宋無恙看見女子看到屋裡的白衣女子,在小心修剪桃花。
“她叫墨竹,是……我的朋友,你可以信她。”
沈梅君拂袖顯露出三個修士的畫影圖。
“這位,你稱她為陸教習,見到她可以問,但少說話。”
“這個老頭,你稱他岑夫子,除了聽課,少于他交集。”
“這人,你見過,但不知道他的名字。”
沈梅君又浮現幾個女子的畫影圖:“小蘭、阿菊……蘇月。”沈梅君将院中見過的女子模樣全部展露。
最後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形。
宋無恙說:“這是我!”
“這是你,但是現在你叫阿梅,你和她們一樣,都不記得過去。”
“可我記得……”
“你要裝作什麼都不記得,你才能在這兒安全修行。”
沈梅君将藥仙教毀去衆人過往之事說與她聽,至于洗筋浣髓之痛宋無恙未經曆,便也未告知她。
宋無恙心情低落:“那我的爹娘……是不是……”
沈梅君闡述事實:“也許還活着。”這或許不算安慰。
宋無恙仰起頭:“謝謝你,仙子姐姐。”
沈梅君搖頭:“不必,我隻是利用你。”
宋無恙問:“你要我做什麼……本來我該一直睡着吧,你喚醒我,告訴我這些,并不是讓我在此安心修仙。”
沈梅君朝她眉心一點:“我有事要辦,夜裡身體還你,白天你也能看到我所學之課,你需勤學苦練,日後自有康莊仙途。”她又說了一句,“有什麼疑問,還有不懂的都可以問我。”
床上的宋無恙睜開眼,她突然抓起床上的被子蓋在身上。
女子望着陌生的地方,如夢初醒。
溪邊,上遊的桃花飄落,順着流水而下,曲水蜿蜒。
李青臣蹲着身子,手裡搓着白裳,他突然手上的動作一頓,旋即将衣裳翻了個面。
“這樣搞得我在欺負小孩子。”
李青臣的腦海裡出現熟悉的聲音,是田邊見到的那人,也是陳府那位梅姑娘,仙子姐姐。
李青臣沾了水的手指在石頭上寫字:“我這樣與你說話。”
寫完,他又寫了兩個字,姐姐。
腦海的聲音帶着笑意:“你知道多少?”
這聲音離他太近,李青臣垂着頭繼續寫:“我回去看過阿娘,他們說你在找我。”他頓了下,“我不知道怎麼找你。”
浸了水的手骨節分明,分明還是個孩子,心裡裝的事真不少。
他寫字的手慢了下來:“梅姐姐。”
沈梅君沒有說話,李青臣繼續寫:“你要找舅舅。”
李青臣既然見過芸娘夫妻,自然知道她用水鏡描摹陳桂樣貌的事,沈梅君站在他的靈台上。
少年的靈台比宋無恙大些,靈台中心沉睡着少年的魂。
沒醒?他竟還不會内觀術?
若是喚醒他,兩人便可靈台相見。
沈梅君提着心燈站在沉睡的魂魄身邊。
“你會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