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籠罩天空,此時的常州城外,向夜壇,熊熊火光完全覆蓋住了月亮的光芒,寒風刺骨,那火燒得烈烈作響,一向喧鬧繁華的向夜壇卻散發出一股濃厚的血腥的味道。
烈火焚燒房屋的滋滋聲與人皮肉綻開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在漆黑的夜空裡,叫人毛骨悚然 。
火焰中,夾雜着的一股黑色氣體相互交織着,幾乎包圍了整個向夜壇。随處可見,屍身遍地。
遠處,隻見一個男人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雙腳顫抖,神色恐懼,頓了半晌,瑟瑟的轉身逃走,嘴裡驚慌的叫道:“妖,妖女!”
烈火中,一個年輕的女子踏在血泊裡,身姿纖細,披散着頭發,睥睨凜然的雙眸,好似眼裡也燃燒着熊熊的火光。她霜白的嘴唇微微顫動,像極了似笑非笑的譏諷。
那妖女穿着玄色的衣裳,纖細腰間系着一條紅色的長絲帶。她一半的臉沾着還沒幹透的鮮血,從手肘到手指也已經分不清是血是肉。
她周身籠罩着這一股陰森之氣,貌美卻蒼白,她擡起細長而滲白的手,那黑氣便在手邊蔓延,就如一條細長而又靈活的靈蛇。
那男人還沒跑上兩步,妖女卻毫無防備的出現在他身後,似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一隻手猛的從男人背脊刺入,破腹而出。
一時間,滾燙的鮮血飛濺,灑在她的玄色羅裙上,與黑夜般的顔色融在一起。男人面目猙獰,抽搐着倒下了。那所說叫妖女的,手法殘忍,令人寒戰。
恐怖的是那妖女殺人的樣子,面不改色,毫不眨眼,雖是殺人,眼中卻帶着幾分柔情,殺掉他們,就像碾死蝼蟻一般。
月圓之夜,妖女血洗了這向夜壇。時間不多,可足以屍橫遍野。
遠遠看見,一個女人蜷縮在破爛的牆角,那似乎是這煉獄之地僅存的活口,她懷中緊緊抱着一個小男孩,嘴裡喃喃:“别,别殺我們……别殺我的孩子!求求你!”
妖女一步一步走近,舉起那血累累的手,黑氣自然的緩緩纏繞上去。指縫中漸漸出現了兩張紙符。妖女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兩人,露出一顆虎牙,邪邪的笑:“一個都跑不掉哦!”
夜色如同黏稠的墨汁,緊緊地包裹着夜幕下的一切事物,隻有那月亮,獨自的發着光。
圓月高高的挂在天上,空中兩支劍上亭亭的立着兩個一高一矮纖細的身影,并行走在微涼的夜中,空中禦禦劍而行的兩人便是一道顯眼的風景。
銀色霜花印的長劍名辛恒,紫色短劍名必鸢。
透過柔軟的雲,一位年輕的男子立在那名辛恒的劍上,他身穿白色錦衣,道士模樣,身姿玉立。他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着,顯得頗為輕盈。銀絲線束着一半的墨色頭發, 高高遂在腦後,銀色的發冠閃耀着非同尋常的光芒。
他的柳眉下眸子很淡,宛如銀色,眼角分明有一顆淚痣,嘴唇正薄。及肩而下一路蜿蜒,皆繡了藍線花紋,白色長袍在微風下顯得格外柔滑。
短劍上的是一個正值及笄之年的少女, 寂靜的夜讓人看得越發冷寂,天上也沒有飛鳥,空蕩蕩的,前方更是一望無際。
少女一臉苦悶,兩人也不知道夜行了多長時間,腳站得麻了,她便一臉委屈,憋着嘴,叫師父:“師父……我們還要多久啊!”
“快了。”月光打在道長光滑的側臉,照得他那雙淡墨瞳孔更加不凡,他輕輕别過頭道:“阿栗,專心!”
阿栗失落的應了聲,低下頭,好像又突然想到什麼,便又問:“師父,你說過可還要去尋誰?”
道長愣了愣:“一個故人,曾與你提過。”
阿栗激動起來,道:“是常靈姐姐嗎?”
還沒等道長回答,阿栗突然感到雲層底下一片通紅的光芒忽明忽暗,她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一會兒,便大驚失色:“師,師父,下面起火了,好大一塊兒地方!”
道長早已察覺到,他皺了眉,嘴裡喃喃:“向夜壇!”
“啊?”阿栗茫然道,“向夜壇是什麼?”
“向夜壇。”道長道,“雖不在常州城内,但屬常州管轄之内,是一個繁華要地,也是一個祭壇,曾經祭祀過神明,不過那也是許久前之事了。”
語止,道長看了看天上的圓月,一時心事重重,神色肅然,道:“月圓之夜……”他似乎還有什麼話未說出口,但情形也不允許他繼續說下去。
他立刻調整辛恒劍的方向,對身後的阿栗說:“阿栗,速速随我下去。”
這時,向夜壇的火勢也仍然未削減幾分,妖女也仍在原地,隻是她目光清冷,指縫中的紙符已經變成了一張,女人側身躺在她的腳下,額中正貼着紙符,像是死了。
那男孩兒抽泣着蜷縮在牆角,渾身上下都在大幅度的抖動。
“對不住了。”語止,妖妖女便将紙符朝男孩仍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束銀光穿過層層火焰正迅速的朝她沖來。
妖女眉頭一皺,察覺不妙,便收了那符。
她食指合并,黑氣便迅速聚集,形成一道屏障。銀光猛的沖來,巨大的沖擊力震滅了妖女身邊的烈火。
妖女面有難色,混亂中,她看清了那銀光居然是一支銀色長劍。妖女單手擋劍,霎時,劍便“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妖女盯着那劍許久,愁緒如麻,目色神傷。
阿栗從遠處跑來,氣喘籲籲,見遍地屍體,大吃一驚,随之拔出必鸢,舉劍在前,怒目注視着妖女,大喊道:“好你個妖女,居然屠了這向夜壇數百人,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殺了你這妖物!”
妖女毫不畏懼,她指向地上的劍,面色從容,聲音清冷,頗有幾分挑弄之意,卻甚是入耳:“這劍,也是你的?”
阿栗一愣,不明白她這将死之人,問這辛恒劍的來曆作甚。
“快死的人了,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說完,便利落的舉劍朝妖女刺去。
妖女見阿栗這樣沉不住氣,隻邪魅的勾唇,擡起手來,立即将指縫中幻化出的紙符朝阿栗扔了去。
這時,又有一道光從火焰中竄出,妖女吃了一驚,定睛一看——正是另一道紙符!
隻見火光中兩道紙符迎面相撞,“碰”的一聲,兩道紙符便震得灰飛煙滅了。
妖女人收了黑氣,輕笑一聲:“看來這劍不是你的。”
阿栗止劍,回頭,隻看見肆虐的火焰中,緩緩走來一人,英氣逼人。阿栗欣喜的叫道:“師父!”
道長擡起手,辛恒劍便在地上動了動,然後“嗖”的一聲飛回他的手中。他臉色肅然,目光凄寒,聲音如冰:“何人教你的符箓之術!”
妖女手臂上的鮮血緩緩的滴着,陰森而慘目。
“何人?”她凄然一笑,眼中浮現出一絲冷意,喊道:“那我就讓你看看是何人!”
語未止,隻見那詭異的黑氣如冤魂般浮散,氣流吹得四周的火焰“呼呼”直響。黑氣中,一道紙符逐漸幻化出來。妖女兩指合并放在胸前,一手舉起,借着指尖還未幹掉的血液,在紙符上舞動起來,她嘴裡默念道:“輿清内外,秩法通靈!”
巨大的氣流将她額前的頭發一并吹起來,不得不說,她不僅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整個五官都可以讓人怡情悅性。可是這張清秀的臉,為何放在這個地方,就如厲鬼一般。
大火燒得讓人頭暈,一顆一顆汗珠從阿栗面頰淌下。阿栗聽着妖女所念之詞,突然想起什麼,怯怯的轉頭看向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