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棺材裡果然伸出一隻蒼白的手臂來,它極其扭曲的在空中抓撓幾下,而後一爪猛的掌在棺蓋上,接着,一個還蓋着紅蓋頭的腦袋先冒了出來。
那老伯手中的米袋抖落在地上,他嘴唇哆嗦,滿面驚恐的喊到:“詐……詐屍了!”
衆人見狀,立即吓得魂歸魄散,就連蘇上景身下的棕馬也都受驚的折騰一下想要逃走,上景立刻握緊缰繩,将馬扯了回來。他見人群中有人你推我挪,全亂了套。一面試着安撫馬,一面道:“喂,你們……你們用米打她啊!”
但此時老伯手裡米袋都吓掉了,哪裡有人肯冒着險很這具僵屍搏鬥,更加不會有人聽上景說的話了。一時間,所有人都驚叫着四處尋找藏身之處。
眼見那鬼新娘還在掙紮着從棺材裡爬出來,七晏乘着混亂,迅速撿起那老伯丢下的米袋,又将阿常放下來靠在街道旁一戶人家的門前,伸手抓起一撮米放在阿常的手裡,交代道:“含在嘴裡,若是含出苦味了,就立馬吐了它。”
阿常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用意,但還是聽他的話,點了點頭。
此刻的鬼娘子已經從棺材裡爬了出來,她弓着腰,半立在那兒,姿态詭異至極。紅花蓋頭将她的頭掩着,但她似乎還能嗅到人的氣味,身軀在原地搖晃半刻,便伸出慎白僵硬的手來“嗷嗷”的叫,像是要蓄勢待發。
“蘇上景!”七晏發覺不妙,喊道:“當心!”
此刻那鬼娘子離蘇上景的距離最近,他身處的形式十分不妙。
蘇上景聞聲,剛回過神來,誰知身下的棕馬突然四腳朝天,又是一陣嘶啼,差點兒把他震得摔下馬來。
誰料那鬼娘子到并未撲向上景,而是直徑朝七晏的方向沖了過來。七晏正握緊辛恒,忽然聽見蘇上景在遠處大叫:“喂……停下……停下!”
原來是那鬼娘子從馬的側身閃過,那馬受驚不小,這次沒管蘇上景如何拉扯,隻顧四腿一蹬,拖着主人一并跑了。
“……”七晏自然沒工夫管他,見鬼娘子正朝他撲來。他剛想拔劍,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這鬼娘子雖然已經死了,恐怕是不慎被怨靈附體成了具兇屍,但不管如何說,今日也算是她的大婚之日。就這樣将她砍了,也未免太糟蹋她的遺體,又似乎不大合體統。
正想着,隻見鬼娘子紅袖一揮,伸手猛的朝他抓來。七晏隻好收了劍,側身一躲,那鬼娘子便抓了個空。
不過七晏離她隻相差幾尺的距離,隔着蓋頭也能聽見鬼娘子扭動脖子發出的“咯咯”聲。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她的手擡起來,以迅猛之速又是一爪,七晏眉間一緊,隻得又是一閃。可徒手搏鬥許久,那鬼娘子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一爪接着一爪,七晏隻好連連退讓與她糾纏
這時阿常的神色已經逐漸恢複了過來,人也漸漸有了精神。真如七晏所說,那嘴裡的糯米在此時生出苦味來,她連忙将那一口糯米吐在地上,誰知低頭一看,那一撮原本白潤糯米已經變成黑炭一般的顔色了。她展了展胳膊,發現力氣也回來了,于是欣喜着從地上爬起來。
此時的七晏正在與鬼娘子交手,他面色依然沉着,動作敏捷,過了須臾,或許是見一直閃躲不是辦法,便索性縱身一躍,退到遠處去。
未等鬼娘子縱身撲上來,七晏轉頭看了看阿常,見她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便問:“帶符了嗎?”
阿常沒想到他會突然轉過頭,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道:“帶,帶了……”
不知為什麼,阿常此刻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心道:帶是帶了,可是都是我晚上畫的,還沒來得及親身試驗的。
不過她敢保證,她帶着的一疊中十有八九都是沒用的就對了。
誰知七晏果然對她道:“借我一用!”
阿常忐忑的咽了咽口水:“啊?”
七晏已伸手道:“借用!”
阿常沒了辦法,隻好雙手顫抖的将一疊符紙完完整整的摸了出來。她覺得,有時候,還是應該相信運氣的,總不可能這麼衰,一疊符裡,都成功不了一個吧?所以她倒吸一口氣,見那鬼娘子姿勢迅猛,正離七晏的距離越來越近,雖然萬般無奈,卻隻好認真喊道:“那你……接住了!”
說完,便揮手将符篆一并扔了去。那符在空中分離開來,一時間撒在空中,像是一隻隻徐徐引風作舞的白色蝴蝶,觸目驚心。
七晏看準時機,腳間點地,踏上半空,一時間白袍輕盈而起,在半空綻開雪蓮一般的形狀。在那滿天白符裡隻幾個輕盈的回撈,再從天落下時,雙手已夾滿了足足十張符篆。
鬼娘子伸手又是一陣張牙舞爪,七晏照舊回身退閃……一屍一人出手十分迅速,看得阿常眼花缭亂。七晏依然面色從容,一點也沒有懼怕的意思,甚至連緊張都看不出來,就算隻是單單躲閃,也絲毫不失那與生俱來雅興。不過這樣的退避不像是無力還擊,倒像是一種刻意。
果然,阿常定睛看去,發現七晏指縫中的白符不知不覺已經隻剩一張了。而剩下的九張,全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貼在了鬼娘子的渾身九個部位。待鬼娘子的利爪再一劈空之時,七晏一個翻身,順手邊将餘下最後一張,一并貼了去。
那鬼娘子手腳終于在此刻怔怔的頓住了,看得阿常暗捏了一把冷汗。蒼天有眼,終于成了一張。
誰知待阿常剛一歎上一口新鮮的冷氣,那鬼娘子便如遭到戲耍一般的怒吼,符篆還未貼熱乎,見她的一聲咆哮,便将符篆全都震了下來。
“……”
阿常看得心中一陣郁悶,想不到她果然已經衰到這種地步了,一張符都不起作用,唉,果真是人生如戲,人生如戲……
就在她正感慨萬千的時候,見七晏輕盈的退了回來,回頭對她笑道:“怎樣?”
阿常癟嘴道:“什麼怎樣?”
七晏就道:“知道你的符下次該如何改進的麼?”
語氣不是平淡,倒像是有一些狡黠,感覺就像他一早知道阿常的符沒用,卻故意拿來做試驗乘機取笑她一般,聽得阿常一時間牙直癢癢。
可還未等她反駁,七晏已迅速的移到鬼娘子身後,接着他指間化出一張符來,隻見那符篆靈光一閃,筆直的朝鬼娘子飛去,隻一瞬,便悄無聲息的貼在了她的胸口上。
那鬼新娘四肢突然一陣抽搐不止,仰天一哮,還差點震歪了蓋頭。可過了須臾,那符并未顯現出任何作用,似乎還惹怒了鬼娘子。
七晏不得不詫異,當初對付張夫人也是用的這化靈符,化靈符能驅趕怨靈,威力極大,極具攻擊性,别說怨靈,就算是将它施加在普通人身上,它也照殺不誤,可如今對付這鬼娘子卻沒了作用。
那隻有一種可能,鬼娘子突然詐屍不是被怨靈附體,而是有人控制!
正想着,忽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陰風,陰風充斥,詭異的是,夾雜在陰風中的,又是那隐隐約約的鈴铛聲!
鈴聲節奏分明,清脆抑揚,卻如魔音缭繞,聽得人都有些頭暈目眩。
阿常心口猛的一提,驚道:“七晏,聽,有人在搖鈴!”
七晏眉間一緊,隻道:“聽見了。”
一聽見這幽幽鈴響,那鬼娘子似乎氣勢突然大增,狂躁得一手撕了胸前的符篆,兩手迅猛的朝七晏劈來。
七晏察覺不妙,立即拔出辛恒擋過,不料再出劍時卻無意将那紅蓋頭掀了開。一時間,那張猙獰又蒼白的臉全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