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聲音清冽,和洞内巨蚺的低沉的聲線重合了七分。
司霖突然打了個冷戰,表情一言難盡地扭曲一瞬,好不容易才将内心的不安按下。
撒琉喀的摸樣幾乎和十七八歲的人類少年一樣,明明喊着親昵的稱呼嘴角也翹着,可一雙被寒光淬得铮亮的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看獵物一般犀利又專注地盯着他瞧。
司霖莫名感到一陣寒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他好不容易厚着臉皮在這種喘息不得的氣氛裡緩過神來,沒繃住,弱弱地沖撒琉喀“诶”了一聲。
後者收斂了表情,眉頭微乎其微地跳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
撒琉喀的長相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他不做表情的時候面部線條更顯淩厲,再加上一雙獸性未泯的眼睛,無論心虛與否,司霖都不是很敢與他對視。
在司霖喉頭發緊眼神亂飄的時候,撒琉喀眸光微動,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目光所及全是洞穴坍塌後的斷壁殘垣,他盯着這堆熟悉的亂石看了片刻,突然将視線移回到司霖身上,睫毛在眼底留下一輪暗色。
司霖被他看得心裡有鬼,條件反射地咧嘴傻笑。
撒琉喀轉動眼珠,冷淋淋的視線遊移于亂石和人魚的嘴角之間。
氣氛瞬間跌入冰點。
司霖不自覺地連呼吸都謹慎了起來。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小心翼翼地解釋,生怕對方誤會自己:“我醒過來的時候洞穴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少年單手撐頭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地冷眼盯着他。
司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急促。
他不知所措地轉開頭,餘光卻發現少年借由蛇尾站起,冷不丁朝自己靠近——
速度之恐怖,淩厲帶風。
司霖一下子心涼了半截,幾乎以為撒琉喀片刻間恢複了記憶要向他問罪。
可下一瞬,少年的蛇尾劃過他的身側,重重地砸向身後的草叢。
“砰——”的一聲,草叢裡尚來不急蓄力出擊的巨蜥轟然倒地。
司霖見識過巨蚺的實力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少年形态的撒琉喀一擊緻命又是另一回事。
而後令他詫異的是,明明巨蜥已經沒有了呼吸,撒琉喀依然沒有罷手。
他用蛇尾箍住對方的身體的同時,幽冷漆黑的鱗片瞬間收緊,伴随噼裡啪啦”的骨裂聲傳出,蜥蜴在他的絞殺下成為一包被表皮兜住的軟肉。
整個過程簡單而粗暴,仿佛對于少年而言簡單的殺戮還不夠。
他不僅漠視生命,更樂于将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間。
司霖眼皮重重跳了一下,覺得自己渾身僵得像掉進冰窟。
遍體生寒。
撒琉喀看向他的時候瞳孔裡弑殺的暴虐還在,或者說眼睛的主人根本不屑于掩飾。
司霖的心髒猝停一瞬,如造遭蜇刺,一個無比危險的信号在他腦海中炸響。
司霖本能地别過眼,想逃。
卻來不及了。
撒琉喀的尾巴擦過他的魚鳍,将早就沒氣的巨蜥重重摔到他面前。
一連粗暴到近乎無禮的動作落在司霖眼裡成了赤裸裸的警告還有......蔑視。
少年眼皮一掀,似笑非笑:“警惕性還是不夠啊,表哥。”
許是被戲谑的眼神燙到,又或者是殺戮之後的一聲表哥過于驚悚,以緻于人魚的呼吸節奏都被打亂了,一顆心七上八跳地亂蹦。
雖然撒琉喀很快收斂起暴虐的一面恢複冷淡态度,司霖卻不敢順着對方的話繼續。他随口一謅的表哥身份尚未坐穩,現在隻會多說多錯。
腹中一響,司霖計上心來。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地上已經看不出形狀的巨蜥,轉移話題:“撒琉喀,這是我們今天的食物嗎?”
撒琉喀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極其微妙。
毫無疑問,司霖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他左思右想也不太明白自己惹對方不快的原因,雖然這隻蜥蜴賣相慘是慘烈了點,但叢林當中自然淘汰的法則衆所周知,難道,惹得撒琉喀不高興是因為一句......“我們”?
看不出來,這個叢林之主還挺小氣。
他心裡默不作聲地吐槽,轉眼脫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撒琉喀你殺死的獵物當然還是留給你自己享用。”
話音剛落,黑發少年忽地擡頭,眉眼間覆上一層寒霜。
“你再說一遍?”
司霖心中咯噔一聲。
怎麼,這麼大一隻蜥蜴難道你吃獨食還不夠?
他腦袋發懵,肚子又餓,情急之下火氣蹭地一下子竄起來了,咬着牙反問:“咱倆一起吃不行,你一個人也不行?就這麼一隻蜥蜴,你來說說怎麼辦。”
話說出口司霖才反應過來現在的處境,額頭上瞬間滲滿汗珠。
他渾身的鱗片一下子都收緊了,下意識去觀察撒琉喀的反應。
人身蛇尾的少年再次逼近司霖,這次他那雙暗流湧動的眼睛眯起,視線仿若探照燈般一遍遍從人魚臉上劃過。
司霖被他看得渾身一顫。
鬼使神差地,内心驚訝的情緒将恐懼壓下一頭。
他整個人被來者的身影整個籠住,哪怕再不願意他也不得不承認挺尾直立的撒琉喀竟然比自己高出一頭有餘,這還隻是這條巨蚺的少年形态。
要是成年了......想都不敢想。
撒琉喀因為司霖的走神微微皺眉。
撇開對偷襲無感不說,這個廢物竟然連緊張的時候都能走神。
結果就是,他俯身迫近,用手掰過司霖的下巴。
二人的距離近得視線幾乎失焦,司霖徹底清醒了。
他絞盡腦汁正準備開口辯解,下一瞬間,撒琉喀手下的力道更重。
司霖吃痛,徹底啞聲。
他維持着下颌被少年制住的動作,連掙紮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