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隻有那處牆壁長有黴斑,想來是這魂魄整日穿牆而站,讓那塊陰氣聚攏,才有這般顯象。
夫妻二人隻看見床首有半個模糊黑影,慕千昙卻是能清晰瞧見那幽魂的相貌,是位骨瘦嶙峋的老人。
亡魂能顯露出死者生前最後的模樣,看這魂魄四肢孱瘦兩頰凹陷之相,多半是被餓死的。
仿佛察覺到他人注視,幽魂緩慢擡起頭顱,空洞眼窩如兩汪黑泉,森冷陰郁,又在深處激射出攝人之光。
這就是鬼。
慕千昙忍住後退沖動,靜靜看着他,下唇卷入齒關,緩慢研磨着。
李碧鸢忍不住道:‘你怎麼還不出手?’
五指收攏成拳,慕千昙低聲道:‘旁觀者少廢話。’
這種級别的鬼用不着弓與劍,恰好她目前也使不利索,便拿出之前那把用來威脅女主的匕首,準備加快速度給這鬼物來個透心涼。
她提起一口氣憋在胸腔,走到床邊,舉起匕首,先在鋒刃上淋了驅鬼藥水,而後将刀尖對準鬼物心窩。
正要刺過去前,她注意到這鬼缺了一隻耳朵。
由于第一次見鬼,略帶緊張,加上獨耳是個比較特殊的點,她下意識喃喃道:“獨耳啊...”
本是奇怪之下的無心感慨,可原本跌坐在地的劉應卻是渾身一震,從地上閃身而起:“慢着!仙子!”
匕首差一些就送出,被突然叫停,慕千昙有些不爽,蹙眉看向他:“怎麼?”
“我...我想問問仙子您...”劉應顫顫巍巍,轉頭去看那幽魂模樣。可以他凡胎肉眼,再努力去看,所見也隻有黑乎乎一片:“這鬼僅有一隻耳朵,是右耳嗎?”
慕千昙道:“是。”
劉應又問:“這鬼可是位瘦弱老人?”
慕千昙點頭。
苗蘭撐着床邊站起來,神情隐有不安。劉應已是站立不住,穩住心神問道:“那敢問仙子,這鬼有何相貌特征?”
慕千昙吸了口氣,把不耐咬在齒邊,考慮到女主還看着,便粗略描述了那鬼魂面目。誰知劉應越聽越是臉頰蒼白,直到最後,已是驚懼倉惶之相。
他轉身,噗通一聲跪在床邊,失聲叫道:“爹啊!”
苗蘭亦雙目盈淚,扶着劉應肩膀也跪下來,一并小聲哭叫着父親。
這超乎意料的發展讓慕千昙呆愣瞬息,目光掃過兩人背影,握匕首之手收回也不是,繼續殺鬼也不是。她隐約明白幽魂的真實身份,在心中問道:‘原著也是這樣嗎?’
‘讓我确認下。’李碧鸢調出原文,通讀開頭,語氣嚴肅了些:‘并非如此,師尊本來直接打完收工,可沒有劉家人認親橋段。’
原著裡沒有,而現在發生了。慕千昙意識到,是方才自己那聲獨耳呢喃引出的事。
正懊惱間,劉應已膝行着轉身過來,再次磕頭到砰砰作響:“求求仙子超度我父親,可憐人大病而老,生前我未能盡孝,死後卻還差點害他老人家魂飛魄散,我真是.....”
他劈臉給自己兩巴掌,臉面立刻紅腫起來。慕千昙低頭看他:“僅僅是超度?你不怪你父親糾纏你女兒,害她至此嗎?”
劉應哭道:“絕不會如此!他老人家生前最疼愛小玲,卻纏綿病榻,連抱一抱孫女的願望都完不成,心中大概有缺憾,這才找上門來。我相信我父親并無加害之意,求仙子莫要傷他,就讓他安心去了吧!”
慕千昙閉上眼,指尖在刀柄上輕敲,心中煩躁至極。
剛剛就該幹脆點,直接一刀戳死他,作甚多那一嘴!
現如今,裳熵就在她身後不遠處看着,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不可能當她面再去滅殺幽魂了,否則以女主脾性,大概會抵死不從,這拜師劇情也就徹底作廢。
劉應誤會了她的沉默,想起了店長對自己說的話,在心中打定主意,袖管抹去眼淚,又是磕頭。
“我知仙子來曆尊貴,神通廣大,我這幾番要求實在無理,又不能給您什麼。隻有我這條爛命,您自拿去無妨,如何相處随您心意。我隻求我女兒能恢複康健,我父親能安心上路...”
苗蘭一驚,眼中噙着淚水搖搖頭。她起身想去屋中翻些錢财,以交給仙子來保全丈夫。可家中為了給女兒治病,家裡早已一貧如洗,想買燒魚都隻能湊出一文錢。任她翻箱倒櫃找了一圈,也隻能空手而歸。
裳熵眨眨眼,突然動起來,勾勾腳尖,示意苗蘭來她這裡。
苗蘭看了眼慕千昙,小心翼翼過去蹲下。裳熵挺了挺腰,向她展示腰帶上懸挂的袋子。
苗蘭看懂她意思,将那袋子細緻解下來,又見少女歪了歪頭,似乎是叫她将袋子打開。
掌心東西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物。苗蘭又瞄了眼慕千昙,見她隻是看過來,沒有阻攔之意,這才将袋子拆開。
袋口剛開,頓時金光漫出,差點讓她看花了眼。
這居然是一整袋足有紅棗般大小的金粒。
“嗚嗚嗚!”裳熵強撐着站起來,卻失敗,便用下巴向床上點點,目光死死鎖在慕千昙身上。
這意思很明确了,她願意幫忙付錢,希望她出手救他們。
慕千昙掃她一眼,問系統道:‘如果我現在當着她的面,讓這隻鬼魂飛魄散的話,會怎麼樣?’
李碧鸢倒抽口涼氣:‘不行,那就徹底沒有收徒希望了,女主這性格,絕對不會和你同道。’
慕千昙道:‘那你還不快點找度化方法?’
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響,十分密集,可見主人慌亂。片刻後,李碧鸢呻.吟道:‘我天呢,糟糕了.....’
‘嗯?’
李碧鸢抱頭叫道:‘書裡...完全沒有超度的詳細描寫,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