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腦海中拆解又組合,理解多少次都是同一個意思。慕千昙臉色劇變,氣笑了:“滾。”
别說舔一舔了,現在僅僅是回憶那日被咬的感受,都會讓痛感增加,心情如炸鍋般煩躁,是腦子壞了還讓她靠近?
罵完還不解氣,甚至想一波靈力把人掀翻,沒打中人,牆上倒是碎屑四濺。裳熵及時避開,從地上跳起,貼牆而立:“你幹什麼!我這是好心啊!”
慕千昙撐着地面,頸間滴下細汗,咬牙切齒道:“咬我也是好心?”
裳熵道:“是你先莫名其妙攻擊我,我才咬你的!”
慕千昙何嘗不知道,但她最不願承認自己有錯,便身子靠牆,冷冷刺道:“不需要,滾遠點。”
明明是見她睡夢中都不安穩,才想着出手幫忙的,卻遭受如此冷漠抗拒之态,任誰都受不了這種氣。少女臉頰鼓起來,重重哼了聲:“好啊,我滾。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給你治傷,疼死你算了!”
她拍去乞丐衣上的灰塵,作勢要往山洞口走。
看她氣勢洶洶,雙眼瞪圓,絕不回頭的樣子。慕千昙手掌搭在儲物袋上,思量着依照現在狀态,能否将人強行留住。
真動手打起來,想赢不是問題,但此刻她有些虛弱,萬一又讓這人趁機來幾口,可受不了。
慕千昙略一琢磨,還是拿其他東西來壓她:“你就是這麼跟你師尊說話的?”
似乎剛想起來這事,裳熵步伐停住,回頭要說什麼。可對上視線,又咽了回去。
她改口道:“就因為你現在是我師尊,所以我才想着與你重修舊好,給你治傷的,這樣我們之間就可以勉強扯平了。不然的話,我早就不管你走掉了!”
慕千昙沉默須臾,蹙眉:“重修舊好是這麼用的?”
“哎呀真是!”裳熵揉亂長發,氣道:“反正,我是想要和你好好相處的。”
慕千昙道:“相處不相處無所謂,你少說點廢話,安安分分就行。”
裳熵道:“我明明是正常說話。而且就算我睡着了,你叫我一聲,我就起來了,幹嘛非要對我出手呢?現在還把罪責怪在我身上。”
慕千昙裝沒聽見,阖上雙眸,向後傾倒靠上石壁,休養精神。
“......”裳熵目瞪口呆。
她長那麼大,就沒見過這麼惡劣的人!
若是尋常碰着這種,順應心情去揍一頓就好。偏偏女人現在還是她師尊,更是個打不過的,再如何郁悶也隻能憋住了。但也不能完全什麼都不做,态度至少要表明。
摸出兩塊金粒,扔在口中大嚼特嚼,牙齒與金屬碰撞出讓人牙酸的聲音,故意給她聽。見女人蹙起眉尖,仿佛受不了這種時,裳熵才大仇得報般咽下去。
冰冷石壁掠奪身體溫度,也帶走睡夢中沁出的一身潮汗。慕千昙懶得理她,放緩呼吸,另一手在傷處輕輕摩挲着,沉默不語。
喉嚨裡跳動起火星,裳熵咬住火焰尖尖,認真道:“你說過不會随便打我的,你可能忘記這些話了,所以剛剛那兩下我可以不介意。”
“但是再有一次...”她雙手揉着屁股,闆正小臉:“你再對我出手一次!我絕對會離開的!”
還要形容一下:“頭也不回那種!”
少女說得鄭重,也想得到鄭重回應。可惜面對的是一個熱衷于踩踏真心之人,注定期待落空。
初陽斜入洞中,最後一絲火焰熄滅,細細白煙袅袅升起,雨停天亮了。慕千昙睜開眼,站起身,并沒有看那少女,徑直走出山洞。
目光追着她遠去,裳熵眨眨眼,叫道:“你還沒回答我!”
女人的背影停都沒停,眨眼就影都不見。裳熵氣地跺腳,再忍不住喉間熱火,直接噴到火堆殘骸中。樹枝焦炭瞬間被燒光,連山洞地面也焦黑一片。
慕千昙沒管身後動靜,已走至洞外,找了片空曠平地站定。
她仰頭望了望日光,雨後的森林像是被重新刷洗過,成片綠意搖曳,波濤浪海。空氣也清新純粹,讓人肺腑滌淨。
拇指從四根手指的指腹依次擦過,最後停在掌心,連帶四指合握成拳,這是她平複心情時常用的手勢。片刻後,那雙眼眸中仿佛永恒凝固不化的冰川已埋入波瀾不驚的水面。
暫時的忍耐,可以換取現世的生活資源,這筆生意絕對不虧。盡管對所有一切都厭惡不耐,也要堅持住才行。
況且,比起曾經的日子,就算是目前這雞飛狗跳的幾天,也算是平靜了。
她喚出白瞳,泛濫靈力光暈後,巨鶴迎風而立,伸出鐵鈎般的爪抓在石上。玉羽如仙之貌,亭亭袅袅之姿,優極雅極。
這一身潔白羽毛不消說,必然可以充當武器,但看起來倒隻剩下了柔軟,有點像是絨毛厚毯。慕千昙有些後悔昨晚上沒将她召出來。
如果睡在她身上,不比冷冰冰又生硬的山洞舒服嗎?
白瞳彎下修長的天鵝頸,以一種依賴包容的溫柔目光望着她。分明眼中布滿死白,什麼也看不見,卻仿佛注視一般,試圖給這位姐姐源源不斷的溫情。
其實慕千昙一向不太喜歡動物,大的小的都是,但不知怎的,她下意識擡手,觸上了白鶴柔軟溫暖的身體。
白瞳垂下頭,用頭輕輕頂了頂她掌心。
在這一瞬,慕千昙微微睜大眼,感受到穩定而勃發的血脈共振,從彼此觸碰的肌膚傳來,如心跳放大般強烈震動,牢牢連接着兩人。
心中也自然而然出現一個念頭:她覺得我狀态很差,她在擔心我。
慕千昙緊接着想起一件事,這并非隻是靈獸仙鶴,還是她這具身體的血親妹妹。
‘等等...’她收回手,觀察着那雙死白眼睛:‘這個妹妹和我有血緣關系,幾乎心靈相通,不會發現我已經不是原來的姐姐了嗎?’
李碧鸢道:‘其實,我當初會選擇你,就是因為你和原主瑤娥本性相似,所以她暫且感受不到什麼差别的。’
慕千昙重複道:‘本性相似...惡毒女配嗎?’
李碧鸢慌張解釋:‘不不不,是都很好看啦,都很聰明睿智,都很拒人于千裡之外,都很...都很...’
慕千昙冷哼:‘你不該握着我的心髒,應該握着我的腦子,讓知識向低濃度的地方滲透。不然你也不會這麼詞窮。’
李碧鸢道:‘都很嘴毒。’
身後傳來急促腳步聲,因為某人想要體現出自己心情不妙,還故意踏得重些。
慕千昙做了個向下壓手的動作,在白瞳矮下身子,展開雙翼之際,小心翻上了她的身,居高臨下看着卷毛亂糟糟的某人:“快點上來,不要磨磨唧唧。”
裳熵瞪了她好大一眼,才滿面不服氣的準備脫衣服。誰知腰帶剛解開,女人便開口道:“不用脫了。”
“哼。”少女低聲嘀咕:“奇奇怪怪。”
三日之後,白瞳越過天虞門守山大陣,進入宗門地界。
越是知名的仙門,藏得越深,也多往險處去。
一方面是接近自然,資源更豐富些,也更有靈氣,有利于修仙養性。另一方面則是遠離人煙,有超乎凡世,出塵脫俗之意。畢竟和仙字沾邊後,大部分人是不願再與凡人有較多接觸的。
而天虞門,作為五大仙門之首,坐落于天虞山脈。此地山水秀美,福地甚多。氣候溫暖舒适,四季仍存但避暑避寒之地多如牛毛。多産靈藥異獸,網兜随便去河裡一撈便能滿載而歸。處處玉樓金殿,雖豪橫卻不顯俗氣。每一處默默彰顯着第一仙門的典雅陳貴。
蒼藍天幕下,不時有人禦劍飛過,或乘着不同品種的靈獸,多獨行,少結伴,行色匆匆中也有幾分悠然,另有幾分仙氣潇灑。又因水土養人,在此地生長的人比别處都瞧着更水靈些。
裳熵趴在鶴身邊緣,睜大雙眼饑渴般四處張望。從上方看,可瞧出那些建築并不是暴發戶般的随意堆砌,而是以少量卻恰當的金玉堆出錯落有緻,恢弘大氣之景,有桃源之美亦有宮廷之威。
她看得興奮激動不已,時不時大哇一聲,時不時驚歎到合不上嘴,全身心驚奇于宗門龐大的規模,也因為自己将來要生活在這裡而開心着。
白鶴飛過幾座蔥綠山頭,突現一方巨大廣場。内裡人群烏泱,密密麻麻,熱鬧非凡,聲勢浩大。
也不知是有什麼活動,居然聚集了這麼多人。
有人注意到天上仙鶴,還會舉手示意。裳熵向來愛熱鬧,趕緊也揮揮手,可惜距離太遠,那人實在模糊不清,也看不出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