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念念臉着地四仰八叉的摔了下去。
小樓是木質地闆,砸的時念念眼淚都出來了,她幾乎是手腳并用的爬了起來坐在地上,額前碎發亂糟糟幾縷,小臉疼得都皺巴在了一起。
原本軟白面容上灰撲撲的沾着塵土,眼周一圈通紅,看着狼狽又可憐。
時念念覺得自己在陸笙面前宛如一個跳梁小醜,她抿着唇忍住淚意,手因為無措而下意識扣了扣地闆上的花紋。
陸笙絲毫沒有拉她一把的意思,黑發少年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表情淡淡的:“你……”
他扯了下嘴角,狹長的眼挂着點若有若無的嘲意:“好笨。”
時念念:“……”
時念念眼睛一眨,一大顆眼淚從眼角滾落,在接觸到皮膚時又瞬間變成了珍珠。
時念念眼淚汪汪的反駁他:“我沒有。”
陸笙沒有在意她說了什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女孩眼淚變成的珍珠上。
他半蹲下身,撿起那顆圓滾滾的珠子,那珍珠觸感細膩質地瑩潤,有幾縷鎏金碎光透過半開的大門籠罩下來,更襯得它熠熠生輝。
陸笙撚在指腹間摩挲了下,他想起來了,眼前這個笨手笨腳不太聰明的女傭,是一條銀色尾巴的美人魚。
陸笙微微欺身靠近,骨節分明的手插進女孩耳畔柔軟的發,從中撚起一縷扯了扯。
是真的。
微涼的指腹不小心擦過時念念的耳垂,時念念的心頭像觸電般激起一陣細小的電流感,她下意識偏開頭,還沒有來得及細想,突然又感覺頭皮一陣刺痛。
時念念:!小反派不僅掐她的臉還扯她最喜歡的頭發!!!
時念念有氣也不敢出,小臉憋的更紅,忽的聽見清涼的男聲問道:“你那頭黃發……”
時念念更生氣了,一本正經的糾正他:“陸笙少爺,是金色的!不是黃色! ”
金色和黃色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陸笙:“哦,金色。”
時念念知道他想問什麼,她抿着唇,還是給他解釋了一嘴:“我變成人後頭發顔色會從金色變成黑色。”
陸笙終于放過了那縷被揉搓的幾乎要打結了的卷發,他的表情依舊淡,隻不過眉目間帶了些許探究,目光落在時念念臉上,緩緩問她:“如果我把你賣給科研所,會不會賺很多錢。”
他的語氣很淡,眉眼清冷,輕描淡寫的似乎在說一件類似于“今天天氣很好”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時念念:?
如果說時念念剛才被砸了臉和鼻子也忍住眼淚沒哭,這會直接被陸笙一句話吓哭了。
時念念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躺在砧闆上任人宰割的魚,她想起這兩天的遭遇,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最失敗的一個穿書者,簡直是給大家丢臉,她吸吸鼻子,變成珍珠的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在接觸到地面後發出“啪嗒啪嗒”的細響。
陸笙:“……”
少年斂了眉眼,他眉心微蹙,忽的有些亂了手腳:“你……别哭了。”
時念念下巴上還留着他掐的印記,他當時沒收住力,再加上時念念皮膚很薄,隻是輕輕一碰便很容易留下印子來,在那白瓷般細膩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陸笙盯着那抹紅無聲看了會,随後别開目光,被時念念哭的心煩意亂,他皺眉:“别哭了,我騙你的。”
時念念還在掉眼淚,别過臉不理他。
她哭的安靜,手還撐在地上,肩膀小幅度的顫抖着,時念念情緒上來了便控制不了,珍珠很快落了滿地。
陸笙冷着臉蹲在她面前,他不會說好聽的話,長那麼大又沒有哄過人,客廳内安安靜靜的,隻餘下時念念抽噎着的嗚咽聲。
陸笙看了半晌,索性直接伸出兩根手指掐住她的臉頰,女孩柔軟的雪腮被掐出兩團軟肉,擠得臉都變了形。
陸笙微眯着眼,語氣有些煩躁,咬牙道:“閉嘴,不準哭。”
時念念瞬間憋住眼淚。
兩個人四目而對的僵持了一會,時念念緩過來後打了個小小的哭嗝,腦子難得反應快了幾秒,繼續委屈巴巴的裝可憐:“陸笙少爺,我沒有地方去,你就不要再趕我走了。”
女孩的聲音又輕又細,此時還帶着哭腔,饒是誰聽都會不由得心裡軟了下來。
那濃密的卷翹長睫被淚水浸濕而粘在了一起,臉頰绯紅,雙眸氤氲着碎珠水汽,就那麼可憐巴巴的看着他,手下是一種從沒有體驗過的柔軟觸感,比他捏住她下颔時還要軟上許多。
陸笙心神微頓,指尖輕輕動起,沒忍住捏住揉搓了幾下,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後,猛的收回手。
耳畔沒理由的竄上一股熱氣,他耳朵發燙,卻又冷着臉别開目光,垂身側的手攥的緊緊的。
時念念絲毫沒有察覺到陸笙的情緒變化和小動作,她還在心裡面組織語言要怎麼找理由。
想了想,她又開口:“陸笙少爺,我來到陸地上的目的就是為了你,除了你我也不認識别人,你要是不理我,就沒有人理我了。”
時念念說的倒也是誠心誠意的心裡話,雖然說除了陸笙不認識别人這句話太絕對,排除海底的朋友們來說,她認識的人類好像真的隻有小反派一個人。
不過沒關系,撒一個小小的謊而已,況且四舍五入那也算不上謊言。
時念念說的可憐,聯想到自己的穿書經曆,真情實感的自己差點又要落淚了。
不過陸笙似乎真的相信了她的話。
陸笙看着眼前這個下一秒仿佛又可以掉金豆豆的美人魚,她救了自己,又說出來了他的身世和一些極其隐私甚至沒有人知道的東西,再加上……
她太笨了,腦子也不太聰明,臉上藏不住東西,一雙澄澈的藍眸幹淨的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她在想什麼。
她和那些故意接近他的人似乎又不一樣。
而且,她好像和他一樣,也是一個人。
陸笙垂下眸,海風破窗而入,少年低垂着的碎發被風吹的微微卷起,他的臉半明半暗,看不出表情。
靜默片刻後,就在時念念差點以為自己又要被掃地出門,她忽的聽見陸笙低低“嗯”了一聲。
陸笙撐起身站了起來,他沒有再看她,視落到時念念身後半開的老舊鐵門。
從下往上的仰視角度來看,時念念看不透小反派這會在想些什麼。
陸笙又回到那副寡淡的清冷模樣,他轉過身頭也不回,隻留下涼涼兩個音節:“随你。”
不過是一條傻裡傻氣的美人魚而已,随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