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頭發全濕了,淩亂地支棱着,浸透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冷汗。
淋濕的小狗一樣。
小狗身上纏着粗重的銀鍊,那些古老的字符像活了一樣流動着,烙鐵一樣印在她的皮膚上。
徐尋立刻就要把這隻異種拉開,被杜南煙揮手制止。
杜南煙伸出一隻腳,用素白的錦緞軟鞋,勾起小狗的下巴。
她便看到一雙痛到失神的血瞳,和滿臉的冷汗。
“大小姐。”徐尋連忙湊過來,遞上一塊染血的手帕:“這隻變異種不知道從哪偷來的,咬死了也不肯承認,我們正在審問她呢。刑罰血腥,别污了大小姐的眼睛。”
杜南煙瞟了一眼,“這是我的。”
又說:“既然你偷了我的東西,就跟我過來吧。”
徐尋猶豫:“這……”
杜南煙睨他一眼:“怎麼,我要帶走個變異種玩,還需要得到你的準許嗎?”
“不敢不敢!”徐尋立刻回答,親自上前解了姜氤身上的鎖鍊,雙手遞給杜南煙:“大小姐,異種野蠻兇殘,還請您注意安全。”
“不用你多事。”杜南煙接過沉甸甸的鎖鍊拎在手裡,看也不看剩下的人,隻轉頭道:“跟上。”
姜氤雙手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渴望地看了一眼徐尋手裡的手帕,這才踉跄着跟上杜南煙。
出了那血腥的院子,沉重的木門阖上,裡面便立刻又響起擊打和痛呼聲。
杜南煙把沉重的鎖鍊丢給姜氤,勉強走了幾步,終于忍不住扶着一棵樹,低頭劇烈地嘔吐出來。
前生血腥的事情見過不知道多少,早就免疫了;但這具身體明顯還沒适應,剛才裡面那些變異種血肉翻滾的畫面,刺激得她五髒六腑都在翻滾。
姜氤神色複雜地瞧着她,終于還是走上前來,伸手想給她拍拍背,結果過人的視力卻瞟見自己滿手的血污。
因為跟陳尋争搶那塊手帕,被狠狠一鞭子抽在手上,傷口被雨水泡得發白,兩邊的肉都翻卷出來。
姜氤無聲地收回手。
杜南煙把晚上喝的粥和藥都吐了個幹淨,這才堪堪忍住,轉頭看見姜氤靜悄悄地站在她旁邊。
“扶我一下啊。”她語氣帶出微微的不滿。
姜氤猶豫了一下,把手在同樣髒污的衣服上蹭了蹭,又蹭了蹭。
“幹嘛啊,我剛剛救了你,你不會想讓我一個人走回去吧?”杜南煙說。
姜氤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因為嘔吐而帶出生理性淚水的紅腫的眼睛,和形狀美好的殷紅的嘴唇。
絕望地發現,自己的手是真的擦不幹淨,因為衣服也很髒。
杜南煙等得不耐煩了,幹脆自己伸手抓住姜氤,因為是變異種,而且是其中武力值最高的捕食者,姜氤雖然隻有17歲,但卻比她還要高一些。
杜南煙發現姜氤的身體在一瞬間緊繃得十分僵硬。
“怎麼了,傷口痛嗎?”她奇怪的問。
她不記得自己17歲的時候有不喜歡别人觸碰的習慣啊。
“沒什麼。”姜氤嗓音低啞。
“那快走吧,到我的住處還很遠呢。”杜南煙脫下自己身上的披肩,覆蓋在姜氤完全濕透的肩頭,一隻手撐傘,一隻手放松力道攬在她肩膀上。
她做這個動作有一點不自然,因為她比姜氤要低。
但姜氤比更她更為僵硬,簡直到了同手同腳的地步。
姜氤此時心裡是有些絕望的,她想這麼漂亮的披肩,一看就很昂貴,卻被她弄髒了,沾上了她的血,以後還怎麼穿?
杜南煙病中虛弱,又在外面吹了大半夜冷風,走幾步就有些氣喘。
這時候,她聽見姜氤小聲說:“你這樣走到天亮都到不了。”
杜南煙:“……”
姜氤接着說:“要不然,我背你?”
杜南煙:“啊?”
姜氤遞上那條粗重的鎖鍊,别開臉說:“我隻是想早點回去休息。你如果害怕我攻擊你,可以用這個。”
因為變異種具有不穩定性,随時都有可能異化暴走,而捕食者又是其中兇性最大的,普通人幾乎都帶着對異種與生俱來的恐懼。
姜氤是A級血統,污染度高達87%,這是三大家族能夠允許存活的最高血統,如果污染度超過90%,那就會被家族集中力量絞殺。
但捕食者嗜血兇殘,尤其像姜氤這麼高的血統,需要定期補充鮮血才能保持穩定,普通人害怕她,那也可以理解。
半晌,沒得到回答的姜氤默默退開一步,“知道了,那我……”
“我住在一座二層的白色小樓裡面,樓前有一個噴水池,”杜南煙苦惱地皺起眉頭,“大概在西南角的地方,你能爬到高處幫我找一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