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吧,應該是初期。”王冬妮很努力的回憶了一下,給了個大概的時間,“我爸是八一年生的,他就是獨生子,可我奶奶特别喜歡小孩兒,但凡有可能她肯定會再生一個的。”
“那還行。”李杏花盤算着先拖兩年,再懷孕生産,然後休息個三五年的,這不就等來好政策了嗎?
王冬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算盤,當下邪魅一笑:“今年懷明年生,三年抱倆,五年抱仨!”
“你在說你自己吧?反彈!”
倆人在隊伍的最後打打鬧鬧的,要不是走在最前頭的田大娘在拐角處下意識的多瞥了一眼,搞不好這兩人真的會徹底脫離大部隊的。
一氣之下,田大娘命令她倆走到前面來,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又走了一段路後,王冬妮忽的指着前面說:“那邊就是我娘家了,第五生産隊。”
生産隊的編号也是有依據的,大概就是數字越小的距離公社越近,當然距離縣城也會比較近。數字越大的,自然就越遠了。勝利公社不算大,一共也就八個生産隊,每個生産隊的人數不一定,像他們第六生産隊大概有二百号人。
這都能看到第五生産隊了,就代表快到家了。
此時,日頭已經升高了,李杏花本身底子就偏弱,早先還算涼快,再說剛開始走,好歹能撐得住。這會兒,被太陽一曬,就有些頭暈眼花了。
一旁的王冬妮“嗖”的一下從懷裡掏出一塊半新不舊的藍布,在李杏花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她飛快的給自己裹了個充滿年代風的藍頭巾。
見李杏花看過來,王冬妮問她:“你也想要?”
“不了不了。”李杏花趕緊拒絕,她還下意識的摸了摸垂到耳邊的兩條麻花辮,早先她還覺得有些土氣,這會兒瞅着王冬妮的藍頭巾,瞬間感覺自己洋氣極了,“你說咱們以前怎麼不搞這個發型?”
礙于不遠處的田大娘,李杏花不敢說得太明白。
王冬妮多了解她呢,立馬聽懂了:“為啥不搞?秃了呗。”
于是,李杏花今天第三次噎住了。
太冒犯了,建議閉嘴。
很快,王冬妮就遭報應了。
甚至還沒靠近田家院子,就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像個炮彈一樣的沖了過來。等快到跟前時,居然還能及時轉彎繞過田大娘,竄到了王冬妮身上。
“媽!媽!媽你可算回來了!”
三歲的小孩子跟個小猴兒似的雙手抱住王冬妮的脖子懸空挂住自己,在驚呼過後,幹脆扯着嗓子張着大嘴,哇啦哇啦的哭了起來。
王冬妮直接傻了。
知道和直面是兩個概念,别說當事人王冬妮了,就連旁觀者李杏花都看傻了。她從來沒見過竄得那麼快的小孩子,更沒有如此近距離的遭受過小孩哥的鬼哭狼嚎。
李杏花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小孩哥的哭聲已經高了好幾個八度,感覺這孩子頗有男高音的潛力。
“停!停一下,咱們暫停一下好不好?”回過神來的王冬妮趕緊叫停,但顯然,缺乏照顧孩子經驗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沉浸在悲傷中的小孩。
小孩哭,王冬妮叫,一時間村道上熱鬧非凡。
程素紋的聲音從李杏花身後傳來:“這是大伢子還是二伢子?”
李杏花剛想回答說她也不知道時,就聽田衛西答道:“肯定是二伢子。”
“為什麼?”
“大伢子不會哭。”田衛西擡手指了指不遠處,“他來了。”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王者蔑視來了。
田大伢子跟個下鄉老幹部一樣,背着雙手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朝他們走了過來,站在了距離王冬妮和他二弟大約三四步遠的地方,仰着頭一臉的嫌棄:“早跟你說媽沒死,不是擡走了就一定死了的,是得吃了席才算死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就不長記性。”
好不容易把小孩哥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的王冬妮,聽到這話後,惡狠狠的瞪過去:“咋了?你還盼着你媽死了好吃席?”
“那倒沒有。”田大伢子一本正經的回答,“你們仨一起被擡走的,奶她那麼摳,不得合一起辦啊?這也太虧了。”
王冬妮怒發沖冠:“老娘今天就打死你!”
李杏花目送田大伢子轉身奪路而逃,王冬妮殺氣騰騰的追了上去,田二伢子則邊叫媽媽邊跟了上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還真情實意的擔心過王冬妮會露餡。
露啥餡兒啊?這不是本色出演嗎?
田衛西又在跟程素紋科普:“别擔心,大嫂有分寸的。”
李杏花和程素紋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同一句話。
——那可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