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覆着層奇特光暈的平地上,萬衆矚目中,兩道同樣狼狽的身影憑空出現。
尚且沒等兩人落地,深刻看出李溫不凡想要追随後者的人,立馬谄媚又讨好地道,“恭喜李溫少爺,我就知道,您肯定能成功通——”
喉管仿佛被人扼住,聲音瞬間變得愕然,溜須拍馬之人瞳孔睜大地看着眼前。
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目露不可思議,嘴巴微微張大,似要說些什麼,但變得有些空白的大腦,讓他們隻能發出不正常的急促喘氣聲。
李溫的那些護衛也全都瞳孔縮聚。
顧寒和李溫身後的傳承塔,正沿着開始泛着神秘道紋的輪廓一點點向内消融,它的開始退場無疑證明着它的使命已經完成。
不論是顧寒還是李溫,他們的衣服全都變得破亂不堪,斑駁的血迹和泥土昭示着競争的激烈,淩亂的頭發和有些脫力的身軀宣明他們都沒有放水。其實,最明确的結果還無從得知,因為兩個人是一道被送出來的,但他們的神情卻能讓衆人窺見一二。
顧寒還是那樣麻木的平靜,漆黑的瞳孔猶如某種深不見底的寒潭,不悲不喜,很少能有人看透他的真正情緒。
單看他這幅模樣,其實沒人能看出他的最後結果。
然李溫,就完全不一樣了,他的拳頭緊緊擰着,尖銳的指甲端似乎劃破了手心,鮮紅的血迹滴滴答答地砸在地面,在此刻安靜的環境中格外刺耳,這明顯是一副沒達到期望的不甘模樣。更别提,他臉上不僅一片頹喪,眼睛都有點紅。
難道顧寒赢了李溫?
這個認知在衆人腦海中盤旋,讓他們的表情不住地變化。
這裡面也隻有謝言依舊平靜了,如果不是顧寒和李溫的目光都存在感極強地落在了他身上,謝言甚至都不會出于禮貌地把視線回過去。
謝言纖長眼睫微微擡起的時候,還在想,還好顧寒和李溫站的位置很近,他望過去的視線都同時覆蓋他們兩人。
不然,他還要再選擇一個回視。
顧寒的瞳仁無波無瀾地掃過其他人,他們此刻表露出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非但不會讓他生出滿足感,反而隻會更加讓他厭煩,那裡面暗暗夾帶着的懷疑,更是讓顧寒神色冷漠。
反倒是謝言截然相反的平靜,讓顧寒心裡湧動着漣漪。
他隔着神色各異的人群看着這個黑發少年,忍不住在心裡想,謝言這幅不覺得意外的模樣,到底是因為謝言并不在意這最後的結果,還是——
顧寒心髒蓦地一跳,心裡仿佛被什麼柔軟的爪子撓了下。
還是結果和謝言猜測的一樣,謝言相信他能戰勝李溫取得最後的勝利?
如果衆人此刻驚愕的表情,對顧寒來說,是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存在,那麼對身份尊貴嬌生慣養的李溫來說,就很是刺眼了。他們神情越錯愕,越說明他的失敗不可接受難以原諒,越像是響亮的巴掌打在了他臉上,每個人驚疑的打量目光都像是鑽在他心尖上的刺。
就連,他的那些護衛們擔心他發火的眼神也是。
李溫的嘴唇越抿越緊,他怔怔地看着謝言的時候,如同在看心中的最後一片甯靜之處,仿佛在抓某種救命稻草。
顧寒和李溫的眼神在不知不覺間越發灼熱,那隐秘發酵的情感波動成功傳到了謝言那裡,卷翹的眼睫微微彎了下,謝言側側頭,覺得他好像應該跟着做出些進一步的反應來。
于是,全都陷入某種情緒的顧寒和李溫,毫無征兆地,就撞進了黑發少年嘴角輕微上揚的清淺笑顔中。
那一刻,因傳承塔産生的所有疲憊和酸澀都仿佛被撫平了。
顧寒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劃過些許異色。
他想,他可能知道答案了。
他嘴角弧度隐約,更加坦然地接受衆人目光的洗禮。
李溫則是眼眶更紅了,他險些掉下淚來。
謝言已經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又是把他從幻境中喚醒的,又是想辦法讓他清醒的,還為了不拖累他主動拒絕了一起前行,可是,他完完全全辜負了謝言的信任。
而在他如此不成器的情況下,謝言不僅為了不讓他産生内疚心理,依舊神情平靜假裝對此并不在意,還對他寬慰地笑了。
李溫不敢再看謝言了,逃也似的挪走了目光。
但他的拳頭卻攥得更緊了,完全刺入血肉。
類似的情況絕不能再發生,不然他怎麼配得上謝言的情意?
落在謝言身上的眼神又都同時移走,謝言墨色的瞳孔劃過些許疑惑,他眼睫再度一卷,自然而然地也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了。
*
傳承塔在各種情緒蔓延滋生的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消融成了一個小光團。
随着小光團歡快地飛到顧寒面前,親昵地貼上他的額頭,一點點地融入他的身體,衆人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最後的機緣,被他們最看不上的顧寒拿到了。
所有人豔羨又嫉妒盯着那光團的時候,看向顧寒的眼神也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李溫盯着那抹光亮,表情因在一片陰影中而難以辨别。
可無論大家如何想,這抹逐漸和顧寒相融的光團,都在飛速地從他們視線裡消失。
當最後一點光亮消失時,謝言聽到了久違的冰冷電子音。
不帶感情的宣判:【任務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