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手工皮鞋徑直踩入積水之中,這雙取自一整塊小牛皮手工鞣制的昂貴奢侈品被污水灌入後直接報廢,但這雙鞋的主人絲毫不在乎,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從黑傘檐下窺視着這個雨中世界。
這是一個長相嬌柔脆弱的男人,偏偏身上穿了一套黑西裝加長風衣的組合,活像個即将送人上路的黑|手|黨,又像個搞行為藝術的潮流分子,唯一一點能夠肯定的是在這樣能刮飛頭皮的雷雨夜裡擎傘出行絕對是個十成十的神經病。
雨依舊在下。
越來越多的雨水組成了雨幕,風力讓它們向着同一個方向形成一道道雨刷,男人的腳踝沒入積水,他現在已經完完全全走進一道雨牆裡了。
冰冷刻骨的雨水給這個男人帶來的是極緻的失溫,淩駕于蒼白唇色之上的卻是一雙燃起了詭魅火焰的瞳孔,他已經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即将洩露出來的癫狂笑意。
男人就這麼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走,腳下前進的方向積水越來越深,而水面卻僅僅隻是沒過他的腳踝。
“嘻嘻——”
“嘻嘻嘻——”
“嘻——”
卧龍與鳳雛總是成對出現,有黑|手|黨雨夜行為藝術神經病在前,另一個神經病也不甘落後,古怪的嬉笑聲由遠及近。
“笑得可真難聽。”男人皺眉,手中黑傘倏然一合,箭簇般暴射至聲源。
叽咕——
叽咕叽咕叽咕——
嘎巴。
惡心而又粘膩的液體聲爬過耳道後,一聲尖銳的金屬爆鳴聲接踵而至。
那把黑傘揉吧揉吧變成了一團金屬球體,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對面這位鳳雛的牙口是相當地不錯。
一張裡面圈圈層層嵌滿了尖齒的巨嘴一張一合,無法想象它占據了一個身着小熊□□睡裙女孩的整張臉,齊劉海下隻有一張裂開的如同蠕蟲口器般的巨嘴,女孩蒼白的手臂和纖細的脖子上卻密密麻麻睜開了屬于非人類的複眼。
“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女孩已經被這張巨嘴徹底寄生,屬于人類的理智完全喪失隻留下進食的欲望,密密麻麻的複眼交替開合,貪婪的欲望毫不掩飾地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現在赤手空拳,但他毫不畏懼,水下的東西此刻終于現出真身,一段漆黑得幾乎要吸噬掉所有光源的巨大魚鳍脫出水面,鋒利的側鳍如同流水線上的切割利刃,分波斷水頃刻間從女孩頭頂直落劈下!
女孩身形一矮,滋溜一下像一條泥鳅從側鳍滑過,原本在她腰腹處的水面瞬間淹沒到頭頂,女孩憑空消失在眼前。
那條隐沒在水下的黑色巨魚一直被男人踩在腳下,他在巨魚的脊背上行走,所以淹到胯骨的水才隻堪堪沒過腳踝。
沒有人能逃得過這場雨水帶來的畸變,污染順着雨霧在空氣中傳播,全民異變隻是時間問題。
這場畸變以保留理智為界限,保留人類理智的被稱為超能力者,喪失理智被污染主導的則淪為污染物。
嘩啦——
雨越來越大了,雨滴像是雨花石從空中墜落在玻璃地闆,噼啪噼啪噼啪,雨聲掩蓋住軀體在水下的遊曳擺動聲,如藻長發在水底四散開,慘白的膚色讓女孩像隻溺死的水鬼。
對于血肉的渴望讓她冒着極大的風險依然巡梭徘徊在男人身邊。
巨魚沒有再做出多餘的動作,它載着男人平緩前行,傘被女孩吃掉後冷冽的風雨暢通無阻地給他反複洗臉。
事實證明一個人的長相無論有多麼驚天動地,隻要下雨不打傘,負手而立平地漂移,都會成為都市傳說裡濃墨重彩的神經病或者神經病裡濃墨重彩的都市傳說。
女孩慘白的手臂悄無聲息攀上魚尾,她四腳并用像隻碩大的白色蜘蛛向男人方向爬去,渾身上下的複眼一動不動全部都齊齊盯住男人的背影。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男人依然保持着負手而立的背影一動不動,女孩張開口器滿口尖齒興奮顫動!
呲噗!
利刃穿刺□□的聲音突兀響起,猩紅的血液在水面上如紅絲絨般蔓延開來,巨魚平滑的脊背上突然閃出一根兩掌寬的針錐形尖刺,惡狠狠地将女孩脆弱的腹部貫穿出一個碩大創口。
男人站在前方的身影就像深海安康魚的燈籠拟餌,引誘着巨口女孩向前爬去,然後又猝不及防伸出尖刺把女孩吃掉。
這條黑色巨魚也是污染物,脊背上穿插着女孩的尖刺向下收束,周邊的脊背突然塌陷下去變成黑色液态物将還在掙紮的女孩一口吞下去,短短幾秒後那片掙紮的鼓包恢複了光滑平整。
暴雨将所有血腥都一并沖刷,沒有人會知道這裡曾經有一隻怪物吞噬掉了另一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