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梳理清楚脈絡,長長吐了口氣。固然她替郭貴人十分抱屈,但這具身子骨才剛滿五歲,也實在做不了什麼事,況且郭貴人自個兒是怎麼想的?經曆這麼多,她還稀罕康師傅的寵愛麼?
秋菊和冬梅正琢磨着該由誰去傳話,可巧郭貴人進來了,還領着幾位盛裝打扮的娘娘們。
當中那位眉黛遠山、眼含秋水,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的娘娘,不消說便是宜妃,果真豔光四射!
她一出現,把其他人都給比下去了。
剩下的珊瑚不大認得,想來便是宮裡其他主位。至于郭貴人也很好辨認,整個的她便是淡顔版的宜妃,但因為愁眉苦臉又不施粉黛的緣故,十分容貌隻剩得六七分。
果然上了年紀還是要靠化妝啊,珊瑚感歎。
宜妃在進門的那刻便娴熟地請姊妹們落座,又毫不客氣指揮宮人們倒茶,自然而然把自己當成這裡的主人——雖說翊坤宮本來就是她的,但也能看出郭貴人在她面前沒啥話語權。
宜妃對郭貴人的态度就很複雜了,既怕姐妹苦,又怕姐妹攔路虎,當初家裡要把寡姐送來給她作伴,她其實分外不願意,奈何膝下并無子嗣,也沒什麼底氣拒絕。後來郭貴人果然遇喜,宜妃高興之餘又有些提心吊膽,怕郭貴人生下皇子便要跟她做對頭了,幸好生下來不過是位格格,宜妃倒是在半年之後順利誕下五阿哥,卸下一塊心頭大石。
後來宜妃屢屢生育,地位穩固,對郭貴人也放松戒備,哪怕郭貴人再度遇喜,她也十分樂觀,想着生下來也不過給小五作伴,哪知那孩子是個沒福的,還在襁褓裡就夭亡了呢?
宮裡最忌諱的便是生生死死,萬歲爺最看重的卻是這個,像德妃因為屢屢生育青雲直上,如今都與她平起平坐了,誰又能說理去?那些養孩子養得不好的,自然隻能當别人的墊腳石。
宜妃怪郭貴人不中用,自己也怕被她連累,可到底姊妹一場,難道真能不聞不問?她做不出來。
如今見四格格醒轉,宜妃松了口氣,叫人打手巾把子給郭貴人洗臉,“瞧你失魂落魄的樣,我瞧着哈宜瑚不是挺好麼?”
珊瑚躺在床上,對大人們的慰問一概充耳不聞,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呀,難道要她對宜妃撒嬌?
想想都一陣惡寒,宜妃還未必喜歡。
宜妃身後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款款走上前來,紅着眼眶道:“哈宜瑚,你好些了麼?抱歉,那天沒能及時拉你上來。”
語氣十分真切動人,叫人感歎她良好的家教。
但作為摸爬滾打了許多年的老油條,珊瑚自認還是有些識人之明的,她直覺這女孩不簡單,在宮裡可不單有皇子之間的傾軋,格格們也同樣面臨着資源競争呢。
最關鍵的一點,姊妹之中為何就她來看,其她人呢?往往越心虛的才越需要表現。
珊瑚不認識此人,隻好沉默以對,在場也沒誰幫她介紹——可能默認她倆是老朋友?
但這樣看來,就顯得她有些失禮了。
郭貴人挂念女兒,無暇注意細枝末節,宜妃隻能抱歉地道:“哈宜瑚受驚不小,想是沒回過神,沙達利你别跟她計較。”
那女孩子含笑道:“娘娘說哪裡話,我跟哈宜瑚關系匪淺,哪會介意這個。”
太茶了,還是那種一眼就能看破的茶。珊瑚皺了皺眉,腦中忽然傳來一句輕微的語聲,“她是布常在生的三格格。”
倒黴催的系統,總算上線。珊瑚點點頭,也跟着笑道:“謝謝三姐姐關心。”
三格格眉眼舒展,上前幫她掖了掖被,“四妹,你可得快點好起來呀,我還等着你一起踢毽子呢。”
語氣柔和,令人如沐春風,連珊瑚聽着都分外熨帖,可能是她誤會了,這位三姐純粹隻是來關心她?
系統氣得翻了個白眼,大叫起來,【你傻呀!就是她把你推下水的。】
話音方落,四下裡忽然變得落針可聞。
珊瑚神色如常,她習慣跟系統自說自話,并不怕被人察覺。
但周遭卻有些反常,宜妃詫異地對衆人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三格格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