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沒想到皇阿瑪會來得這麼快,她本意隻想震懾住幾位娘娘,免得老拿郭貴人說事,并不想引起更大的沖突——說實在的,惠妃榮妃想用什麼法子邀寵,與她并沒有太大幹系,額娘也不在意這個。
誰知道康熙進來悄沒聲兒的,連通傳都不叫人通傳呢?
惠妃臉色已然慘白如金紙,榮妃身形更是搖搖欲墜,她這事雖不算多麼嚴重,往大了說卻是欺君,端看萬歲爺如何看待。
此刻她恨不得找個地縫一頭鑽進去!
康熙目光威嚴從在場人臉色掠過,最終卻是來到病榻上的郭貴人跟前,溫聲問她,“可好些了不曾?”
郭貴人紮掙着想要起身,康熙卻将她按住,“你我之間,不必拘禮。”
郭貴人眼眶有些潮潤,皇帝多久沒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了?然而理智很清楚,皇帝并非對她舊情難舍,不過是故意做給那兩位看的罷了。
惠妃榮妃雖然已過了吃醋的年紀,心裡卻還是咕嘟咕嘟冒起了酸泡兒,暗道郭絡羅家兩姊妹真是狐狸精轉世,小的沒來就讓大的,恨不得一股腦把皇帝攥在手心裡呢。
郭貴人并不在意皇帝如何看她,她隻不能平白無故讓人給攆回去,因此一面微微喘氣,一面就把這陣子情況說了,又表示自個兒頗為向往江南風光,實在不願割舍。
康熙寬慰道:“朕明白,朕都明白,朕會命禦醫為你好好看診。”
說罷瞪了惠妃一眼。
惠妃凜然,她身為四妃之首,自然有掌管妃嫔的職責,皇帝這意思分明怪罪她未能照顧好郭貴人,害得病情加重。
可她與郭貴人非親非故,作甚要處處替人家着想?惠妃心裡實在叫屈。
奈何她行事不正,也沒什麼底氣,當下隻得站出來道:“臣妾糊塗,本意不想叨擾萬歲爺,哪知還勞您大駕,真是罪該萬死!”
榮妃也陪着笑臉道:“臣妾帶了幾支上好的山參,補氣養身最好,待會兒就給貴人妹妹送來,想必不日就能痊愈。”
兩人都在努力将功折罪,指望皇帝網開一面,放她們一馬。
康熙本就沒打算小事化大,說起來無非妻妾間争風吃醋,若為這個大動肝火,大阿哥三阿哥臉上也不好看。
隻是惠妃榮妃如此乖張,實在大出他意料,至少兩月之内,康熙都不會召她們侍寝了。
他看德妃倒多了些贊許之色,“有你負責照顧,朕心甚慰。”
德妃忙道:“萬歲爺交代,臣妾不敢不遵,臣妾必定恪盡己責。”
皇帝這是把惠妃的權力交給她了,她自然明白。
康熙欣慰颔首,又對小女兒道:“哈宜瑚,你額娘好轉之前,便跟着朕吧,省得給郭貴人添麻煩。”
雖然便宜爹那艘龍舟比她乘坐的華麗寬敞許多,但珊瑚一點都不稀罕!她下意識去看郭貴人的臉色。
郭貴人卻朝她輕輕點頭,意思讓她照做。
珊瑚無奈,隻能乖巧地牽着便宜爹衣角——那邊人生地不熟,她真怕走丢了。
康熙瞅着她怯生生的模樣,忍俊不禁,原來她也會害怕呀!
等皇帝一行人離開,惠妃榮妃才各自松了口氣,又意難平盯着對方,烏眼雞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榮妃哂道:“我總以為姐姐淡泊名利,原來為了君恩也會不擇手段,把那麼些年輕貌美的姑娘送到船上來,真是貪多嚼不爛!”
她可不信惠妃為那些人好,要知萬歲爺興緻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準沒到地方便膩了,到時候把她們扔在揚州孤苦無依,又能找誰說理去?一輩子的青春就這樣錯付了。
惠妃亦不甘示弱,“那也比不上妹妹連自家人都利用的好。”
當初馬佳氏把侄女送來選秀,她就十分看不入眼,雖說本朝不乏類似的事情,譬如太宗時候博爾濟吉特姑侄三人,萬歲爺的嫡母與後來娶的宣嫔也分屬堂姊妹,可那畢竟是早期未蒙禮樂教化的時候,如今清人入關已久,萬歲爺又講究滿漢一家,事事向儒林看齊,榮妃卻甯願頂着亂/倫之名也要讓侄女兒邀寵,真不怕贻笑大方!
更别說扮成宮女了,當真有失身份。
二人恰似針尖對麥芒,誰都不肯讓誰,渾忘了挑起事端的是一道莫名其妙的聲音——當然也無人疑到珊瑚頭上,未及腰的小女娃能懂得什麼,怕是舉頭三尺有神明,見不得腌臜罷了。
德妃倒是若有所思,這聲音不像要故意要戳破惠妃榮妃的私隐,而是為郭貴人抱不平而來,否則怎的緊要關頭才得現身?
又想到哈宜瑚那回溺水,她跟幾個妃位連同三格格前去探望,也是那道聲音突然指認三格格,德妃本來沒太放在心上,可現在細細回想起來,語氣和口吻都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