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氏閉上眼,其實她最幸福安然的日子卻是在這鹹安宮中,兩人相對讀書剪燭,一舉一動都是了然的默契,她一直以為會是她先離開,卻沒想到先走的人會是他,也罷,他确實太累了,這人說着任性,其實是個心思重又好自苦的,撐在妻妾兒女身前,卻沒人能支撐了他護他一護,便讓他任性一回吧,她便留下替他守着孩子們,也好讓他安心。
隻是,來世若有緣,有這樣一個兄長卻是不錯。
因為用了安神的湯藥,胤礽這一日間多半在睡着,再睜眼,就見陽光灑在窗畔,已是正午時分。
見胤礽目光怔怔的看着窗下的軟榻,何良自是知道胤礽喜歡在這等時節窩在太陽地兒裡,隻是胤礽如今的傷勢不得挪動,便上前輕手輕腳的在人身後塞了個軟枕,讓胤礽得以坐起,免得躺久了頭暈。
胤礽也沒為難人的意思,由着何良擺弄一陣,飲了碗清粥,就見劉順捧了湯藥進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人怎的不跟在弘晰身邊?
此時不便言語,胤礽壓下擔憂,有意試試手上氣力,伸手接過湯碗。
眼見手雖有些顫抖,到底還能端住湯碗,胤礽心下有數,将藥一飲而盡,就着何良的手飲了口水壓下藥味,合眼休息片刻方才再次睜眼。
掃過此間布局,胤礽有些出神,抿緊了唇。
劉順輕聲道:“主子,此間布置還是昔日弘晰阿哥住時的模樣,您看要不要挪動挪動?”
胤礽垂下眼,道:“不必折騰,過些日子能挪動了,我就回北五所。”
一旁捧着果脯蜜餞的侍從湊上來,谄媚道:“弘晉阿哥,萬歲爺讓您在這兒養好傷,昨兒晚上您睡了,不知道萬歲爺還來看過您一回——”
胤礽擡眸,隻一眼就讓那侍從喉中的話生卡在喉嚨裡。
何良方才去取漿洗的衣裳,才回來就隔着屏風聽着這四六不找的話,轉頭喚人進來将那侍從拖出去。
劉順與何良對了個眼神,方才知曉那人并非弘晉近身侍從,不由得心生懊惱。
胤礽垂眼輕笑,這宮裡頭的人物手段當真是越來越上不得台面了,接下去是不是就該說他得了這般的恩澤不感激涕零反而躲避,着實不識好歹!
那侍從被人拖到門口方才從胤礽那眼神中回過神來,張口欲求,卻見眼前是明黃衣角,整個人都失了氣力,癱軟在地。
康熙批過折子瞧着時辰差不多了,便過來看看,陰差陽錯聽了回牆角,看了眼瑟瑟發抖的侍從,想起這人是今年剛剛補進來的人,眉頭一皺,擡手示意侍衛将人堵了嘴拖去慎刑司,轉身跨入門檻。
聽見外頭動靜,胤礽擡眸看了眼何良,作勢起身。
“不必起來行禮,好生躺着吧。”人未至,康熙的聲音已傳了來。
胤礽身子僵硬一瞬,便被康熙按着肩膀躺回床上。
“謝皇瑪法恩典。”胤礽偏偏頭,輕聲道。
康熙在胤礽床邊坐下,摸了摸胤礽沁了一層薄汗的額頭,從袖子裡掏出帕子細心為他擦了,對身後的人吩咐道:“雅爾江阿,你也坐吧。”
胤礽一怔,擡眼去看,窗畔那形容憔悴的男子正是雅爾江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