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六弟的眼睛,弘晰頓時明白為何弘曣會被胤礽多次提及,蓋因這孩子太過通透,心懷善念并非因懵懂不知世事,而是因為心思純然,逆境之中唯念守護。
彎腰将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多少的幼弟抱起,弘晰抵着弘曣的額頭輕聲道:“二哥也喜歡弘曣。”
瓜爾佳氏強撐幾日到底有些撐不住,弘晰借口過幾日移靈之事還需她鎮場,好歹是勸了她在屋中歇着,女眷的一應事宜便由幾位為胤礽添了兒女的側福晉同胤礽的嫡女共同執掌,倒也不見混亂,讓弘晰得了空來籌謀策劃,隻待時機成熟便要将辜負了他們的人打入絕望之境。
複又一日辰晷至午,弘晰在鹹安宮中跪着,心下算着手上能用的人,細細雕琢謀算細節,待得侍從來報說外頭的人已經散了,方才起身往乾清宮而去。
乾清宮中,多年未踏足此處的惠妃來不及感慨,随着引路侍從匆匆往弘昱的房間而去。
看着床上的青年,惠妃忍在心頭多年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她很想問問她的兄長,為了權勢将自家子孫折騰成這樣究竟值不值得!而皇上那樣的無情人,納蘭明珠那般聰慧的人怎麼就看不明白?最得意的長子英年早逝,自己被皇帝架弄着成為平衡朝局的一方魁首,他就沒想過将來要如何收場麼?最可恨的還是她自己,明明經了榮妃的事情已然有所警醒,卻還是被那高位迷了眼,蒙了心,眼睜睜瞧着自家兄長和她唯一的兒子都成了皇權的踏腳石!
她吃齋念佛不是為自己求來生,是為給兄長和族人消些業障,求她的孫兒們好好的。
但是,泥塑的神仙就是鍍上層金子也顯不了神通!無法遂了人的願!
惠妃咬牙将極盡悲憤的淚水收住,用帕子抹去臉上淚水,坐正了身子,對着屋裡伺候的侍從及回話的太醫恩威并施一回,方才起身離開。
搭着侍婢的手出了弘昱的屋子,行出幾步之後,惠妃蓦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與弘昱房間毗鄰的屋子,又轉回身。
二阿哥——不,是太子的三子弘晉出主意欲救大阿哥長子弘昱性命的消息隻一夜間便傳了開,無需惠妃着意打探,便得了這消息。
惠妃并不認為弘晉有多麼大度,或是有施恩的意圖,畢竟,瞧着太醫們的神情态度,這法子怕是早有人想到,隻是沒人願意擔了皇家血脈的風險罷了。
不管弘晉是為了什麼在康熙面前提了這法子,于情于理,她都走到這兒了,就該去向人道個謝。
胤礽正閉目靜思,聽見門口有動靜,他還以為是他的孫子——弘晉的長子又鬧着來見他,便啞聲道:“是永琇麼?”
門口又有人說了幾句話,胤礽便聽見門開了,有花盆底兒的聲音響起,漸近,停在隔斷屏風處,心知來人必不會是照看永琇的嬷嬷,正琢磨着會是康熙後宮女眷中的哪個,就聽弘晰驚訝的聲音傳來:“惠妃娘娘?”
“弘晰啊,免禮。”惠妃微笑着轉過身,看着正欲向自己行禮的青年,多年未曾仔細打量過這個孩子,這一打眼恍惚間以為是見着了當年的太子,難怪會被衆人盯得欲除之而後快。
原來是她。胤礽釋然,他一直對胤禔有這麼位聰慧的額娘很是嫉妒,即使在曾經他的皇父對他極好的時候,他仍不免每日裡都會将那個念頭想一想:若是他額娘還在該多好。
“惠妃娘娘,請恕弘晉不能起身給您請安。”胤礽對惠妃的印象不壞,實際上,除了佟家女人和那兩個身份卑賤的女子,對于康熙的後宮,胤礽除了勾勒一番其身後的家族勢力以外,并不曾有旁的想法,至于她們對他的算計,他早已從她們的家族處取了幾倍的報償。
“弘晉言重了。我來看看弘昱,便來問問你是否醒着。不管弘昱的這一劫能不能撐過去,我都記着你提了那法子的情。”察覺到身邊跟着的嬷嬷在輕輕的扯着自己的衣角,惠妃安撫的輕拍了她的手,看着太子那麼些年,她多少了解些那個孩子,想來太子的兒子們也該是同老子一個脾氣,都喜歡直來直往,少些虛情假意的綴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