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歸晔是在一陣奶聲奶氣的貓叫中醒來的。
他的意識才剛剛從黑沉的睡夢中脫離,下一刻就感覺到臉上多了一份毛茸茸的觸感。
小小的,帶着一絲很明顯屬于其他生物的熱度。
夏歸晔:......
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睜開眼,果不其然對上了白貓湛藍湛藍的眼眸。
“宿主,早呀!”001的聲音軟綿綿的,撇去“毫無起伏的機械感”這一點,甚至還能算得上可愛,“已經到起床時間啦,高中生上課可是很早的哦!”
再一次的,夏歸晔感到無言以對。
當然不是因為他還沒睡夠想要賴床什麼的——其實夏歸晔往常醒得挺早的,不過也許是對沈歸晔的身體還不适應,他總感覺有些疲憊。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今天早上他沒能及時清醒。
以至于要面臨眼下的情形。
沒有下一次了,夏歸晔在心中對自己說,被一隻貓咪——即使那隻貓咪隻是系統001的拟态外觀——摸着臉頰叫醒的體驗有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他動作利落地起床洗漱,迅速換好了沈歸晔所在高中的校服,打開卧室房門向樓下走去。
非常巧合的,夏歸晔在二樓走廊和沈容許不期而遇。
沈容許一身西裝革履,氣勢凜然。比起一副社會精英模樣的沈容許,穿着高中校服的夏歸晔就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四目相對,彼此都沒有說話。繼一陣令人尴尬的沉默後,沈容許率先開口:“早上好。準備下去吃早餐嗎?”
這個問題毫無意義,根本就是沒話找話。夏歸晔對着沈容許略一颔首當做回答,繞開沈容許順着樓梯下樓。
他不打算和沈容許争奪沈家,但也沒興趣讨好沈容許。
作為監護人,沈容許有義務撫養他長大。即使沈容許選擇不履行義務,沈父沈母留給沈歸晔的遺産,那些沈氏集團的股份分紅、以及各種基金,也足夠他用的了。
總而言之,沈容許對他而言實際上是一個“無用”的人。對于無用之人,夏歸晔從來就不會太在意。
他在餐桌前坐下,齊伯很快将早餐端過來放他面前。夏歸晔習慣了細嚼慢咽,安靜從容地吃完了早餐,便乘着司機老馬的車前往學校。
夏歸晔的高中是在國外讀的。不管怎麼說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生活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在祖國讀書大概會是不一樣的體驗。
沈家大宅距離沈歸晔就讀的南知高中不算太遠,大概十幾分鐘的車程就到了。夏歸晔提着書包下了車,看着校門口熙熙攘攘,少男少女們有說有笑,一時間有些怔怔。
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的神色明朗又飛揚,多麼鮮活美好。
盡管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比他所在的世界要晚一百年,但這裡的華國,在一百年前同樣經曆了一段末代王朝走向敗落、被列強侵占國土的時光。
皇室庸碌,政權旁落,神州大地烽煙四起,就連那被分了一處又一處租界的上海灘都一樣。
和他的祖國何其相像。
可就是這樣一條拖着殘軀苟延殘喘的龍,不過百年時間,便割去腐肉再度騰飛起來。
他曾經的願望,是山河永固,國泰民安。但現在的情況——這個世界華國的情況,卻比想象中好了太多。
【宿主在想什麼?】001察覺到夏歸晔的停頓,問道。它現在還是白貓的樣子,站在夏歸晔身旁,路上的行人卻無一例外地全都沒有看見它。
【沒什麼。】夏歸晔注視着校門前的人群,難得露出了一點笑意,【隻是覺得很好。】
這個華國,當然也有各種各樣的不足之處,盡管如此,比起他的祖國、那還在亂世中的祖國,無疑要好太多。
如果明安也能看到就更好了。
他不欲與001多說,很快走進了學校。
高二六班的教室在三樓,一路走來,夏歸晔感覺到有許多人都在對着他指指點點,還伴随着小聲議論。不過議論歸議論,反正沒有人真的和他展開交談,夏歸晔也就當做沒有聽見了。
沈歸晔在南知高中大小也算得上風雲人物,他請假三天,本來就會引起關注。這三天裡,沈家夫婦去世的消息在各路新聞媒體的頭條上挂了許久,葬禮又辦得極其隆重,南知高中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
父母驟亡是一個,最重要的還是原本闆上釘釘的繼承人位置丢了,一下子就從“未來的沈家掌舵人”變成了“沈家家主的異母弟弟”。
好一出反轉劇。
“喲,這不是沈少爺嘛!”
走到教室門口,夏歸晔被人擋住了前路。
那是一個生得高大的男孩,頭發剪得很短,臉上帶着故作惡意的嘲諷笑容:“我還以為你會在家裡多哭幾天呢!”
一邊說着,一遍還特意湊近了欺身向前:“啊,怪我,說錯了,那已經不是你的家了。”
【這是沈歸晔的同學,叫許尚。】001擔心夏歸晔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對方是誰,很貼心地介紹了一下,【和沈歸晔的關系一直不好。】
關系好也不會做這種往傷口上撒鹽的事了。
“勞煩讓讓。”夏歸晔并沒有被許尚激怒,面容平靜,顯得有些冷淡。
這樣的反應顯然不是許尚想要的。他抿了抿嘴唇,猶不甘心:“從沈家的繼承人變成寄人籬下的小可憐,感覺很不好吧?說起來,那位新上任的沈董什麼時候會把你趕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