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之中,除昭琳外,顧盈盈絕不允準有人知曉自己的秘密,更不允準有人拿秘密來威脅自己。
黑衣男子一日不除,顧盈盈便如鲠在喉。
至于那人是誰,顧盈盈不是未想過,隻可惜全無頭緒,大約是因她在江湖上殺過的人太多了,仇家也太多了。
能在深宮後院來去自如,那便應當是這宮裡頭當值的人,戍衛禁軍和内侍裡皆不乏卧虎藏龍之輩,今日與她交手的那位康寶公公身手便不俗,若是遇上尋常禁軍,未必不能全身而退,隻是運勢不好,撞見了她。
臨睡前,顧盈盈坐至鏡前,從黑漆描金妝奁盒中,取出紫色手帕,正是昨日殿帥古越給她的。
這方手帕便是顧盈盈如今唯一的線索。
手帕所用的是上等錦緞,确然不似民間之物,最為緊要的是,手帕上繡了一首的宮怨詩,若非身處深宮,又豈會繡此詩?
不覺中,顧盈盈将那首詩念了出來:“早被婵娟誤,欲妝臨鏡慵。承恩不在貌,教妾若為容。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年年越溪女,相憶采芙蓉。”
念完後,淡淡一笑:“原是晚唐杜荀鶴的《春宮怨》。”
昭琳沒讀過什麼書,也聽不懂這詩,撓着腦袋,道:“小主這詩是什麼意思?”
“女子因容貌進了宮,但真入宮後,卻沒了心思梳妝打扮。既然獲得帝王的恩寵未必非得靠容顔,那又為何還要對鏡梳妝呢?”顧盈盈語調平緩,徐徐說着。
昭琳仍聽得似懂非懂,顧盈盈越說,便越覺與那繡詩之人起了共鳴,繡詩之人定也是個不慕皇恩、心念宮外光景的,亦或者也曾仰慕過聖恩,卻因嘗盡冷落,終至心灰意冷。
待解釋至“相憶采芙蓉”一句時,顧盈盈憶起了舊事,再難言語。
曾經,也有一人陪她泛舟湖上,縱使刀光劍影相追,卻也有陣陣荷香相伴。
再細看手帕,顧盈盈便又發覺詩旁繡了一朵開得正盛的蓮花,不由微愣。
半晌後,顧盈盈道:“昭琳,你明日便替我打聽一事。”
“小主吩咐便是。”
“你替我打聽打聽,宮中妃嫔裡可有誰獨愛蓮?”
……
若死的隻是尋常宮人,那這等小事,自然不必傳至皇帝耳中,但死的是一宮主位,且那刺客還逍遙法外,那此事自然需上達天聽。
左貴妃剛至甘露殿,便被總管太監施德給攔下了:“貴妃娘娘,陛下剛安置下。”
左貴妃道:“後宮裡闖入刺客,高婕妤遇刺身亡。”
施德聽後,也是一驚,思慮一番,便去通傳了。
過了良久,施德将左貴妃領進了寝宮裡,繞過金龍藏雲屏,便是龍床,隻是此刻,龍床前的帳幔盡數放下,叫人瞧不見内裡。
左貴妃略感古怪,卻也不敢多問,行完禮後,便将顧盈盈口中道出的前因後果全數說與了皇帝聽。
“還望陛下聖斷。”
道完後,殿内寂靜,左貴妃心起疑窦,暗道,陛下莫不是睡着了。
還未輪得到她開口相詢,龍床上的天子開口了。
天子隻說了兩個字。
“很好。”
這兩字落入左貴妃耳中,好似帶了切齒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