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聲音打破了刑訊室的平衡,獄卒的動作也随之頓在原地。
魏倉廪聞聲,心下一驚,擡頭,果然在門口看見了那位身着玄色長衫的尊貴之人。
現在這個時間點,司馬稷譽似乎才剛下早朝。
此外,他的身後還站着一位戴有青鬼面具的黑衣男人。
那人雙手抱胸,将青色劍鞘順手的揣在懷裡,若是旁人,這幅随意的姿态勢必會遭人口舌,然而唯獨此人,衆人一個字也不敢多言。
“參見殿下!”
衆人的反應遲了半秒,随後便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微臣,參見殿下。”
魏倉廪擰緊了眉頭,雖有顧忌,卻依舊像衆人一樣恭敬地行禮。
為什麼?司馬稷譽會在這個時候帶着暗衛首領出現在這裡?
魏倉廪心有懷疑,但他微微掃了眼倒在鐵床上的紅發青年,眼中劃過一抹猶豫。
他确實是被叮囑過的,但他沒有遵守。
司馬稷譽面沒有說話,任憑衆人維持着彎腰的動作,久久不能起身。
他眯起狹長的眸子,用眼角的餘光掃視了周圍一圈。
漠然的視線落在衆人身上,明明沒有任何溫度,終人卻覺得周身仿若墜入寒潭。
他們這是有哪裡惹怒了殿下?
衆人内心不結解,也不敢吭一聲。
在衆人心思各異的揣摩下,司馬稷譽踱步,走到了鐵床邊。
順着火光,他看見了四肢無力癱軟在鐵床上陸閑袇。
陸閑袇此時已經濕透了,浸濕的發絲緊貼在他的側臉,露出了半張緊咬牙關的蒼白下颚。
他還在發抖,就像他剛才那樣,即便他的意識已經徘徊在休克邊緣,他都要将手牢牢護在自己的胸口。
“本宮記得,送他來時有叮囑過一句話。”
司馬稷譽的聲音不輕不重,然而略帶質問的語調,卻讓魏倉廪心下一驚。
“是,微臣确實有接到消息,不能……”
魏倉廪下意識擡眸,瞥了眼立于司馬稷譽身後的男人,然而那人臉上戴着青鬼面具,無法看見任何表情。
“不能什麼,說清楚。”
司馬稷譽撚起一撮陸閑袇的頭發,輕輕搓了兩下,指腹上便出現了幾顆顔色渾濁的晶粒。
“鹽水?”
司馬稷譽話音一轉,突然問。
邊上的獄卒雙手一抖,踢翻了腳邊堆在一起的木桶。
“是……是……”
司馬稷譽漆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奄奄一息的陸閑袇,随後自言自語道:“這幅樣子,還叫人怎麼用?”
魏倉廪為官多年,深谙察言觀色的門道,司馬稷譽的話無疑是在警告他。
“回殿下,微臣确實接到囑咐,不得傷其雙手。”
司馬稷譽垂眸:“那你又是如何做的?”
魏倉廪皺起了眉頭,道:“微臣确實打算對這名囚犯上夾闆,但那确實是無奈之舉。”
“繼續說。”
司馬稷譽似乎頗有耐心,然而稍微聰明點的人都知道,這是在給魏倉廪辯解的機會。
但凡魏倉廪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司馬稷譽都會追究其責任。
魏倉廪握緊了袖袍下的拳頭,道:“長生殿之人的手上,皆占滿了鮮血,個個都是硬茬,臣已提審此子兩天兩夜,未嘗撬開他的嘴。
此案留給臣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為了盡快查明真相,找出想要加害殿下的幕後黑手,臣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切看似都是那麼地合理,每個落入刑獄的囚犯都會經此一遭,然而司馬稷譽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話雖如此,但……”司馬稷譽居高臨下地凝視着跪在地下的衆人,尤其魏倉廪,“本宮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給過你提審他的資格。”
聞言,審訊室内鴉雀無聲,衆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冷汗會随着牆上搖曳的火光,一起闖入司馬稷譽的眼底。
衆所周知,司馬稷譽的眼底容不得丁點兒沙子,很不容許他人插手,亦或染指他的東西。
這名被送入刑獄的刺客,從一開始就不屬于刑獄。
司馬稷譽附身,湊到魏倉廪耳邊低聲道:“誰給你的膽子?”
誰給你的膽子,把我的人弄成這幅樣子?
魏倉廪當即附身撐地,低頭謝罪:“殿下息怒!”
然而司馬稷譽并沒有給魏倉廪面子,即便魏倉廪是安永侯的親侄子。
“本宮隻是把人送過來,讓你們幫我稍加看管幾天,你們卻未經允許,擅自對我的人出手,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