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就算陸閑袇不妥協,這件事也輪不到他說了算,因為一切都得看司馬稷譽的意思。
隻要司馬稷譽一句話,無論是陸閑袇還是夜麓禅,他們的決定都不再具有價值。
得令後,兩道輕盈的身影便從月光下飛過,帶着周身皎潔的月輝,落入了染莊的圍牆内。
至此,留在原地的便隻剩下了陸閑袇與司馬稷譽兩人。
這是他們繼廟市之後的又一次獨處。
每當隻剩他們兩人的時候,陸閑袇都會覺得氣氛很微妙。
平日裡,旁人的存在會占據他的一部分感官,但現在在他的感知範圍内,司馬稷譽既是全部。
那種思缜迂繞的壓迫感,在這種時候會突然變得無比清晰,司馬稷譽細膩的僞裝,也會在這時變得無濟于事。
陸閑袇擡眸,他看見司馬稷譽也在看他。
“十一在想什麼?”
緊跟上一句,司馬稷譽接着問:“在想如何暗算本宮嗎?”
陸閑袇愣了一下,委屈地說道:“殿下怎能開這樣的玩笑?”
“本宮以為除了夜麓禅,隻要旁人都不在了,十一便會原形畢露,不成想,原來這些最終都是要裝給本宮看的。”
聞言,陸閑袇垂着腦袋,發頂不存在的狐狸耳似乎都耷拉了下來。
“殿下誤會卑職了,卑職本性如此,但卑職畢竟是刺客出身,所以先前行事才顯得頗為激進。”
“十一不必多禮,先前那樣便足矣。”
司馬稷譽輕輕撫摸陸閑袇的發頂,似乎想在上面尋找些什麼。
陸閑袇一副不解的樣子:“哪樣?”
司馬稷譽沒有正面回答陸閑袇的問題,畢竟有些問題的答案,彼此心照不宣。
“咻——!”
突然間,一束紅光沖上雲霄,在染坊的上空炸出耀眼的火花。
司馬稷譽與陸閑袇同時擡眸,從方才的話題中抽了出來。
望着天上的傳來的信息,陸閑袇問:“那是什麼?”
司馬稷譽頗為意外地說道:“那是支援的意思,本宮的暗衛們似乎遇到了些麻煩。
這染莊的情況興許比本宮想象中還要棘手些。”
司馬稷譽放下了搭在陸閑袇發頂的大手:“走吧,我們也進去看看。”
陸閑袇不知所措,畢竟此時僅剩的暗衛隻有他一人了。
“還不快跟上?”
司馬稷譽的聲音不容置疑,陸閑袇趕忙追着司馬稷譽,躍入染莊的高牆内。
待腳下傳來泥土的結實感,陸閑袇才起身,朝着即将走遠的司馬稷譽奔去。
染莊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龐大,僅僅隻是一個照面,兩人便已經走過了五六個院口。
叢生小泾,沒有蟲鳴,狹長的月色切割着染莊内不斷飄揚的陰影,割不開也刺不透。
除了“沙沙”的樹葉聲,這裡的景象慘淡如靈冢。
一點人迹都沒有。
司馬稷譽目光閃爍,蹲下身,抹開了地上下被翻新的泥土。
是人為的痕迹……
“十一。”
司馬稷譽朗聲道。
陸閑袇:“在。”
“準備迎擊賊人。”
“是。”
幾乎就在頃刻間,一柄暗器從司馬稷譽的側後方向他射來。
“噹——!”
司馬稷譽眸色微涼,掌心的天湮劍摧枯拉朽,在出鞘的一刹,彈碎了來自暗處的狡詐偷襲。
伴随着晾曬架齊刷刷地倒下,遮天蔽月的布匹宛若一張巨網,将司馬稷譽的上方徹底封鎖。
泛着寒芒的雪刃隔着布匹,伴随着密集的嗡鳴聲,從四面八方刺向司馬稷譽。
“雕蟲小技。”
司馬稷譽手持天湮,神色傲慢,周身的衣擺無風自動。
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就像是落入了一個漩渦,以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彙聚在天湮劍的劍身上。
“殿下小心!”
司馬稷譽恰似随意地說道:“無無妨,你——”
司馬稷譽突然禁聲。
陸閑袇緊貼在司馬稷譽的背後,手中的銀針已然紮進了後者的手臂。
陸閑袇湊到司馬稷譽的耳邊,用極盡溫順的語調訴說道:“殿下問十一剛才想什麼?十一在想,如何算計殿下。”
說完,陸閑袇便退後了幾步,于夜色中摘下靈狐面具,對着司馬稷譽綻放出了一抹森冷卻狂妄至極的笑容。
隐匿在空中的殺機停止了進攻,八束染布如九天銀河,于陸閑袇身後緩緩落下。
“參見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