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邊一灘血已經泛黑,黝黑的皮膚因為失血過多而透出一層詭異的蒼白色。
“他怎麼樣了?”春沉聲問道。
大巫抱着石臼手不擡的搗藥,面色陰沉說:“傷勢很嚴重。”
“能活嗎?”春垂目看着地上喘多呼氣少的人。
戎放下喝水的手,也仔細聆聽。
“難。”大巫隻回了一個字。
他手中的藥弄好了,招呼在一旁準備其他藥材的祭司搭把手用刀把傷者跟傷口黏連的皮毛外套割開,傷口太長了,從大腿延伸到小腿,還有四個小噴泉似的骷髅眼再往出冒血,血漬嘩啦的。
“這是被什麼咬了?”戎在一旁皺眉。
林寒鼻腔全是血味,強忍住不适,但仍然白了臉。
春看着兩位祭司按住傷者,大巫把綠色糊糊敷在傷者患處,沉聲說道:“豺狗。”
剛到湖邊還好,等到走到第三處大陷阱,因為他們攜帶的大量獵物漸漸被野獸盯上了。
就是那時候春決定返回部落,但還是在回程的路上被豺狗圍獵。
一隻豺狗不足為據,可怕的是幾百隻豺狗。
春決定丢下一部分獵物吸引豺狗,然後大部隊盡快突圍出去,但豐不願意放下他的獵物,大部隊突圍,他卻被豺狗圍攻留下,要不是春機智,模仿狼的聲音救下了他,可能此刻他已經被豺狗活吞了。
大巫把豐的腿全部塗上綠色的藥糊,看傷者疼到昏了過去,歎息說:“傷勢太重了,要是熬不過明天,可能……”
林寒在旁邊看着,被豺狗咬到的那條腿已經血瘀泛起紫黑色,明顯是壞死了。
現代遇到這種壞死,醫院會選擇把這條壞腿切割,不讓壞死的細菌擴散而感染全身。
現在看來想要保住這個人的命,隻有截肢這一種辦法。
林寒猶豫了。
在風氏部待過的她,深知這裡的人對全屍保留的執念,風氏大巫曾經說過:“沒了四肢與魔鬼何異?”
殘疾人等于沒有行動能力可以獲取食物,在這裡是不受待見的,甚至會被驅逐出部落。
就算是有可能救下他的命,但沒了一條腿,又被驅逐出部落的他不也是在等死嗎?
說不定不用截肢他也能挺過來呢?
林寒糾結着,聽春跟大巫談話。
大巫:“把他的母親叫來告别吧,明天說不定就遲了。”
春:“好。”
大巫:“你去的時候,語氣客氣點,别這麼生硬。”
春:“嗯。”
大巫歎氣:“要不還是我去吧。”
春:“不用,你看着他。”
說完春就轉身出去了。
藥已經敷了,剩下的就隻能看傷者造化。
林寒糾結着,還站在房間裡,兩位祭司開始清理手中的草藥,戎站起身說:“大巫我先回去了。”
大巫點點頭,又看向林寒。
那目光壓抑着無盡的沉重,倏忽又眼睛微彎壓住了。
“娲,你幫我去送送戎。”
林寒忙不疊地點頭。
氣氛太過沉重,她又壓抑着心事,也想逃離這裡。
路上兩人盡皆沉默。
戎本就不是話多的類型,林寒想着心事,更難開口,她不知道戎住在哪裡,說是送,其實也隻是跟着戎往前走。
忽然戎開口說:“他叫豐,比我還小,剛成年不久。”
林寒望向戎,戎目光凝視前方,中午的太陽灼熱,卻依舊照不透她烏沉的眼底。
“沒什麼。”戎臉上古怪地笑了一下,好像是坦然接受了命運,“我到了。”
“傷口疼嗎?”林寒終于出聲。
“還好。”戎低頭看她,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柔,“這點傷不算什麼的,你和大家沒事就好。”
戎其實也不光為了救林寒,而是為了整個村子。
“戎!”旁邊傳來一聲呼喚,黎緊張地跑過來擔憂道:“你怎麼樣?聽說你受傷了?還有豐……”
黎漂亮的眼睛裡溢滿淚水,戎原本面對林寒僵硬的臉有了柔軟的笑意,她擡起大拇指擦過黎的眼角,“我沒事,那隻黑熊正好給大家加餐,倒是豐……不太好……”
黎眼神黯然,“豐的母親該有多傷心。”
說着她禁不住鼻酸,趕緊擡起手揉揉眼睛又笑道:“有大巫在,說不定沒事呢!我們應該往好處想!”
“嗯。”看到黎手上還戴着她編織的狗尾巴草手環,戎聲音溫柔,擡手揉了揉黎的腦袋說:“一切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