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辭雪摸了摸狸花貓的頭,半化不化的血水沾在了醫用外科手套上。
但他似乎并沒有因此而感覺到不适,看着小貓的眼神依舊平靜,像是在給一隻在小憩的貓咪順毛。
狸花貓是這片别墅區有名的流浪貓,大名未知,小名通常叫咪咪或者小咪,機靈、不怕人,脾氣也還行,攻擊性不強。
江辭雪的父母還在的時候,一家三口也曾試圖綁架這隻小貓,多次拿貓零食引誘,但從未成功。
之前為了勾引小貓買的貓糧和小零食都還在,江辭雪現在偶爾還是會在狸花貓出沒的幾個地點放些罐頭或小魚幹,希望能守株待貓,隻可惜每次都錯過。
和甯市的冬天可以達到零下四十度,基本見不到流浪動物,因為很少有居無定所的動物能活着度過冬天。
昨天下了場大雪,今早也沒有停下,江辭雪不知道狸花貓有沒有找到過冬的地方,上午他就背着裝了貓條與貓零食的背包出去,想再碰一碰運氣。
說不定,今天小貓覺得在外頭太冷了,就願意跟他回家了。
他造訪了幾處狸花貓出沒的地點,從街心公園走到小區側門,終于見到了狸花貓的蹤影,可這時狸花貓已經沒有了呼吸。
小貓為什麼會死,它生前經曆了什麼,又為什麼至死都叼着小魚幹?
江辭雪想知道這些。
就跟媽媽曾經說過的那樣,骨骼什麼都知道,他無法再傾聽狸花貓的聲音,但還可以嘗試從屍骸上尋找線索。
所以,他把背包清空,用圍巾将小貓包裹起來裝了進去,帶回家,想進行解剖。
可聞卿聽不到江辭雪心中的疑惑,他看着正在撫摸血淋淋屍體的弟弟,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直沖頭頂。
不解,害怕,很多糟糕的念頭一閃而過,連帶着電視上看過的一些血腥畫面也浮現在眼前,讓聞卿升起了一種想逃離這裡的念頭。
他想起了剛剛告破的那起連環兇殺案,兇手的犯罪道路,就是從虐殺流浪動物開始的。
被抓的兇手在鏡頭前歇斯底裡,說不是他犯下的這些案子,而是那個潛藏在他身體裡的惡靈讓他幹的,惡靈每天都在他耳邊低語,讓他不得安眠。
聞卿猛地擡眼,發現江辭雪就那麼直勾勾盯着自己。
雖然面前的這張臉還是如此精緻又可愛,可他越看越覺得對方根本就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個被惡靈附身了的陶瓷人偶。
下一秒,他瞧見漂亮但危險的人偶上前一步,将解剖刀遞向了自己,聲音平靜地詢問:“你要來幫我嗎?”
*
别墅一樓的客廳裡,聞瑾薇和甯玉母女倆還在跟江辭雪的叔叔嬸嬸唠嗑,剛才找孩子的那一路上,她們已經了解了這夫妻倆不少信息,也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江辭雪的叔叔叫陸西洲,長相斯斯文文的,和自己的妻子都是公司領導層,人緣極佳,能力突出,無不良嗜好,為人也比較靠譜。
作為一對兒老老實實生活了小半輩子的夫妻,準備棄養孩子這種行為,讓他們的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可一想到這半年來跟那孩子相處的經曆,陸西洲就一直在歎氣。
他們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就想着能收養個血緣關系的小朋友也挺好,就在江辭雪家裡出事後伸出了援手。
可沒想到,這孩子就是和自己親近不起來。
或者說,這孩子跟任何人都親近不起來,就好像生活在另一個遙遠的時空。
這孩子的外表本來就異于常人,平時不笑也不說話,雖然很乖,但總讓人覺得冷冰冰的,讓夫妻倆感覺有些困擾。
光是這點也沒什麼,可那小孩兒總喜歡跟各種死物打交道,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他卻視若珍寶,讓他們很不理解。
為了拉近關系,陸西洲夫妻倆也做出了努力,可江辭雪一直禮貌疏離,跟他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搬回這棟發生過兇殺案的宅子裡住。
他們剛開始不同意,江辭雪也不哭不鬧的,隻是一直直勾勾盯着人瞅,看得夫妻倆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才讓小孩兒自己搬了回來。
陸西洲夫婦平時要上班,也是害怕兇宅,從不在别墅裡過夜,隻是請了全天候看孩子的保姆,隔一段時間才會來看一眼。
久而久之,對兇宅的恐懼也漸漸轉移到了那孩子的身上,沒幹幾天就辭職了。
江辭雪的父母是被人殺害的,兇手是個流竄多地作案的強盜團夥,在被警方追擊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闖入了郊區别墅。
犯罪團夥的七名成員中有三人被當場擊斃,其餘四人也全部落網,該坐牢的坐牢,該死刑的死刑,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可置身别墅中,閉上眼睛時,陸西洲仿佛仍能聽到自家兄嫂與那三個死在這裡的亡命徒凄厲的哭喊。
所以,他更不能理解執意要回來的江辭雪到底在想什麼。
“事情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那孩子掉過一滴眼淚,他居然還要回這裡住着,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感情!”
聞瑾薇蹙眉:“你們沒帶他去做過心理咨詢嗎?”
她偵辦過各種各樣的案子,見過形形色色的受害者家屬,其中有不少都出現過陸西洲描述的情況,那是遭受過重大打擊後會有的應激表現。
“當然看過,心理咨詢師也說是正常現象,讓我們慢慢開導。”陸西洲咬咬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