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咪隻是一隻流浪貓。
人們也許會為了受到傷害的小動物感到憤怒與悲傷,卻不可能去給一隻不知名的流浪貓讨回公道。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那麼一個殺害了小咪的兇手,江辭雪不希望那個人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現在知道了可能不存在那麼一個兇手,小咪生前并沒有遭受虐待,江辭雪心中的憤怒漸漸消退,可悲傷依舊存在。
他還是不知道小咪到底經曆了什麼。
聞瑾薇帶着兩個孩子去看現場的另一處明顯痕迹,她剛指了指圍牆上缺了一塊的積雪,電話就在口袋裡震動起來。
她接起電話,那頭是甯老太太的聲音。
現場勘查與屍體解剖都是法醫檢驗中不可或缺的步驟,聞瑾薇帶着目擊證人去重返案發現場了,甯玉就留在了别墅裡進行遺體解剖。
“在受害者身上發現了因為撞擊引起的骨折、軟組織挫裂與内髒破裂。”
“沒有發現利器留下的傷痕,沒有發現胃内容物,推測受害者生前沒有進食,不存在誤食投毒物的可能。”
“綜上所述,暫時推測死因為交通事故導緻的多髒器受損。”
電話開着免提,兩個孩子也都聽到了這個結論。
等挂斷電話,聞瑾薇再次把江辭雪和聞卿的視線拉回到那面圍牆上,讓他們猜猜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痕迹。
“小貓遭遇了車禍,被撞到了這面牆上,所以這裡的積雪才會缺了一塊!”聞卿已經學會了搶答,他跑過去,蹲下來動手挖開了缺角下方的積雪。
“你們看!”他一驚一乍地蹿起來,把弟弟拽過來看自己的發現,“這裡有血迹!”
扒開上面的一層雪,可以看到紅色的冰晶,是滴落的血被凍成了冰保留下來。
一場大雪落下,掩蓋了血迹,掩蓋了車輪印,也掩蓋了狸花貓的腳印,但卻也留下了它來過的種種痕迹。
“可小咪倒在那裡。”江辭雪看了看這面牆,又看向他發現小貓遺體的地點,這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六米。
結合現場留下的痕迹,江辭雪已經可以拼湊出狸花貓生前的經曆了。
不久前,在那個下着雪的上午,饑腸辘辘的狸花貓在它平時出沒的區域裡尋找食物,它也許看到了角落的食盆,就像往常那樣從半人高的牆頭躍下。
可這時,一輛車從拐角處駛來,貓沒看到車,車也沒看到貓,于是悲劇發生。
并非帶有惡意的傷害,這隻是一場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
狸花貓被車輛撞飛了出去,直到重重砸在這面圍牆上才停下,牆上平平整整的積雪被砸出了個缺口,它又順着牆面滑落到地上,留下了一灘血迹。
但狸花貓并沒有當場死亡,哪怕内髒破裂,多處骨折,它還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向了角落的食盆,叼起了地上的小魚幹,卻沒有吃。
風雪未停,明明旁邊的垃圾桶就是臨時避風港,他也沒選擇躲在那裡。
不知為何,它逆着風,朝着馬路對面的方向走了過去。
狸花貓似乎是要去什麼地方,一個就算身受重傷、餓着肚子、頂着風雪也要抵達的地點。
江辭雪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向當時狸花貓面朝的方向跑了過去。
聞卿牽着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松開,為了不把弟弟帶倒也隻好跟着跑了起來,聞瑾薇也什麼也沒說,就跟在兩個孩子後頭。
馬路對面有一個兒童公園,也是狸花貓的活動區域,因為各種遊樂設施都建在戶外,也無人打理維護,早就落滿了雪,一到冬天就成了這副被荒廢許久的模樣。
江辭雪在公園裡找尋着可以躲藏的地方,很快就鎖定了角落裡緊挨着花壇的玩具屋。
玩具屋是過家家用的,還不到一米高,又被鏟到花壇上的雪掩蓋了一部分,乍一看像個小雪坡,好在有一扇窗戶還沒有完全被雪掩埋。
他用手擦了把窗戶上的雪,又用力推了推,好在塑料窗并沒有被凍上,一下子就打開了。
江辭雪有些焦急地探頭進去,看到了黑暗的玩具屋中堆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但裡面沒有活物的聲音。
他大半個身子都鑽進了玩具屋中,在雜物裡翻找着,終于,他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把那東西從裡面捧了出來。
就是這個了。
他想,這就是讓小咪無論如何都要回來的原因。
被他捧在手心兒裡的,是一隻小奶貓,一隻跟小咪一樣的狸花貓,出生沒多久就很不巧地遇到了冬天,看上去又髒又小,可憐兮兮。
但是,他捧着小奶貓的手仍能感受到毛茸茸的溫度,和那顆堅強跳動着的小小的心髒。
剛才還不肯散去的朵朵白雲不知被風吹到了何方,天空完全放晴了,午後的陽光照亮了這大千世界裡一個小小的角落。
被人捧在手心兒中的小奶貓不知在黑暗中呆了多久,終于又見到了陽光,它奮力動了動身體,用盡全力發出了一聲:“喵。”
雖然聲音很小,很虛弱,可它正努力證明着自己仍在塵世中掙紮。
“還活着!”
江辭雪驚喜地睜大了眼睛,露在帽子外的發絲在陽光下像是會發光一樣。
他忍不住看向了身邊的小夥伴,将自己的喜悅分享給了對方,“它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