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爺爺堅決反對董二妮進山。

所以姚樂樂他們在山裡摘蘑菇的時候，他隻能無聊地坐在自家院子裡，一會兒進屋一件一件換父母新買的公主裙，一會兒拿着鏡子自己給自己紮小辮。

剛編完一邊麻花辮，另一邊頭發還披着：“二妮！董二妮！”

樂樂姐回來了！

董二妮高興地蹦起來，直直往外沖，也不管那半邊散下來的頭發：“樂樂姐、大鵝哥——媽呀！姚學習！你們不是去采菌子嗎！”

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臉高高腫起的姚樂樂一說話呲牙咧嘴：“别提了！你家有沒有膠帶？沒有膠帶拿幾頭蒜也行，快快快！疼死了！”

董二妮回屋翻出膠帶，在廚房找到大蒜：“到底咋回事兒啊！”擡頭看喬鶴。

喬鶴舉着一隻堪比小胖豬的蹄子：“……别問我。”他實在不想回憶那噩夢般的場景。

鮮豔的綠，奪目的黑。

最恐怖的是，它們身上竟然還長毛絨絨的刺！

“叫你别拿手碰你還碰！”

喬鶴始終長袖長褲戴口罩，全身上下除了右手，其他地方毫發無傷，熱到把迷彩服系在腰間的姚樂樂則倒了大黴，“和你說了這玩意兒有毒，不能碰！”他偏偏要上手抓。

喬鶴非常委屈：“那、那怎麼辦……”

他也不能在旁邊幹看着她自己一個人抓身上的毛毛蟲吧！

姚樂樂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咱倆不一樣！”

“快給我把臉上的先弄掉！”示意董二妮用膠帶粘掉臉上殘留的有毒絨毛，“你是城裡來的少爺，我又不是！嘶！董二妮你輕點兒！”

董二妮樂得不行：“樂樂姐，我還以為你比大鵝哥皮實呢！”

被姚小弟揪住小辮：“嗷！”不許笑話他姐姐！

董二妮負責姚樂樂，姚小弟用大蒜給喬鶴擦手。

一番折騰後，雖然看上去還是腫得厲害，好歹沒有之前那麼刺痛。

姚樂樂非常記仇：“都給我等着，看冬天我把它們全吃光！”一個也别想留！

喬鶴就是一哆嗦：“啊？”

毛毛蟲還能吃？

“你不懂。”短短幾分鐘，姚樂樂已經在心裡計劃出洋辣子的一百零八種吃法，“冬天它結成蛹，從樹上掰下來燒烤油炸爆炒都好吃！”那個時候不叫洋辣子，改叫洋辣子罐。

“可惜你冬天已經走了，不然我給你弄一大盆！”蘸辣椒面特别香。

喬鶴：“……不用了，謝謝。”她自己吃就好。

姚樂樂把背回來的蘑菇交給董二妮，晾在院裡，等董爺爺進貨時順路賣出去。

“大集一個月開一次，在前頭那個鎮上。”她給喬鶴解釋，“走過去要大半天。”加上從她家到青溪鎮的時間，整整一天花在路上，還是放在董爺爺這裡方便。

喬鶴不懂這些：“哦。”

收拾好蘑菇，大家坐在樹下分吃油甘子，董二妮專門留下一部分：“過兩天放皺了，撒點糖搖一搖更好吃！”可惜董爺爺不許他多吃糖，害怕生蟲牙。

吃完油甘子，大家各回各家。

在董二妮家吃東西時不覺得手難受，出了院子，喬鶴走在路上，手背手心都癢得要命。

又刺又痛。

姚樂樂說被洋辣子蟄到的地方不能撓，否則會腫得更厲害。

喬鶴看着自己小胖豬一樣的手，深以為然。

于是一路強忍着。

回到家，第一時間跑去廚房找大蒜。

正在做晚飯的喬行雨吓了一大跳：“手怎麼了？”

得知是洋辣子弄的，給了喬鶴一塊肥皂：“拿這個擦。”

“那些小朋友和你玩得還挺好。”然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喬鶴下意識分辯：“呃……我沒摘過口罩！”

在鎮衛生院吊水的那幾天，喬行雨一直陪着喬鶴，這讓他多少忘記了對方之前說過的話。

但如今喬行雨一開口，喬鶴仍舊很緊張。

喬行雨點點頭：“嗯，我知道你有分寸。”

“這兩天想玩就多玩一會兒，咱們也快走了。”關掉天然氣，往盤子裡盛菜，“風水先生給你爺爺奶奶定的下周，那天你和我去上柱香，回來吃個席，咱們下周末就回家。”

喬鶴端着飯上樓。

回到房間，坐在桌邊，滿腦子都是喬行雨剛才那句“下周末就回家。”

要回去了嗎？

喬鶴擡頭，看向窗外随風拂動的嫩綠皂莢。

如果可以的話……

他其實希望一輩子都待在這裡。

*

“哈？”

姚樂樂聽完喬鶴支支吾吾的表述，覺得他腦殼有病，“你是不是又吃了毒菌子？”不然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喬鶴：“可、可是，可是這裡很好……”

喬鶴真心這麼想。

盡管沒有高樓、沒有空調、沒有電腦。

沒有城市裡舒适便利的一切。

但青溪鎮裡家家戶戶都種着樹，有些是桑樹，有些是紫薇。董二妮家還有叢快三米的茉莉，上頭綴滿了白色的小花，夏風一吹，整個人身上甜絲絲的。

他們一起去野地裡摘花、到小溪裡摸魚、在土竈裡烤小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