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兩人倒有些變化:季音頭發散亂,右半張臉上全是灰,付子修就更磕碜了,衣裳爛成破布不說,左眼更是一圈烏青,嘴角還滲着血。隻是盡管傷成這樣,人卻還跪的闆闆正正的,大有一副“我有理,我沒錯,我不認”的架勢。
裴訣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見到裴訣,付子修原本挺直的腰杆瞬間軟了下去,腦袋也埋得低低的,一副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受傷的可憐樣。
裴訣回想起前不久剛說好的最後一次,又看了看面前垂頭喪氣的少年,蹲下身子,正要擡手,卻被付子修慌忙打斷:“對不起裴兄,你别生氣,我......”
出乎他的意料,裴訣隻是輕輕拭去了他嘴角的血迹。
這下付子修可徹底忍不住了,吸了吸鼻子,抱着裴訣就開始哇哇大哭。
裴訣長歎一聲:“魏長老,這是......”
魏奚澤扶額:“周序,你來說吧。”
周序應聲,緩緩道來。
原來午後衆弟子同聚在演武場,兩兩一組,各自練習。因男女相分,付子修就與一名喚徐舟,無人組隊的少年結成了搭檔。誰料練了沒多久,付子修就發現分給他們的防具也好,兵器也罷,居然不是這缺就是那壞。
付子修納悶:“怪了,這是怎麼回事?”
徐舟惴惴不安道:“應該是......是我哥哥。”
一番了解後得知,原來這徐福徐舟二人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哥哥徐福為庶子,弟弟徐舟為嫡子。十二年前驚九之案爆發,整個紫宸兵荒馬亂,偷盜搶劫之事頻仍,徐福的母親為救徐夫人身中數刀,不治而死。
自那之後,徐福便憎恨上了徐夫人和徐舟。平日裡無論什麼都要與徐舟作對,而徐老爺和徐夫人出于愧疚,從來都是偏袒徐福。久而久之,徐舟也便不再反抗,東西被哥哥搶了,沉默,被哥哥欺負了,沉默,似乎理應就是這樣。
“呸!”付子修憤憤道:“是他母親救了你母親,又不是他救了你,憑什麼這樣欺負你?天底下哪有這樣當哥哥的!”
“算了,沒事的。左右不過東西壞了,換過就好。”徐舟扯着付子修的衣角:“隻是連累了你,實在抱歉。”
“所以大家都不願跟你組隊,是因為這個?”
徐舟低頭,沒有說話。
常言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換做平常,大家看徐舟這個當事人都不再計較,也便随他去了。
但付子修顯然吃不了這啞巴虧。等徐舟再擡頭時,付子修已氣勢洶洶地站到了徐福面前:“道歉!”
徐福看了看付子修,又看了看旁邊的徐舟,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僅不道歉,反而笑嘻嘻地揪起上午之事說個沒完。
“大家都來看啊,左相府的小公子,剛頂撞完師長,現在又來欺負同門。哎呀,有權有勢,那就是不一樣啊!”
“人家小公子屈尊來跟咱們一起聽學,咱都得好生招待着,千萬不能怠慢,誰讓咱沒那富貴命呢!”
“瞪我幹嘛,想打架?行啊,記得帶上你那小仆從,否則别說我這個做師兄的欺負新人!”
“怎麼還不動,不知道我說的誰是吧?就那個瘦瘦巴巴的竹竿子,叫什麼裴訣的,他不是你的小跟班嗎?不過就算你倆一起上,我也......”
戛然而止。
不是他不想說了,而是付子修掄起拳頭把他揍到了地上。
待季音注意到時,兩人已經扭打着滾成一團了。
她想也沒想便沖了過去,舉起銀針就往徐福身上紮。
瞬間,整個演武場死一般的寂靜。
針上淬了啞毒,接下來七日内徐福都不能開口說話。
對此,季音表示:“一個大男人,說話拈酸帶醋的,惡心死了。有本事他也去掙個護國功名,得皇帝親自封賞啊。讓他閉嘴是為他好,省得他再得罪其他人。”
裴訣聽罷,将付子修扶了起來:“魏長老,此事子修動手在先,傷及同門師兄,确然有錯,自當領罰。但徐福公子欺淩幼弟,言辱相府,豈非雲天施教不得?”
這話裡意思很明白了:你們雲天的弟子出言不遜,得罪了左相府,真要計較起來,一刀砍了也不無可能。若你們給不出讓大家都滿意的解決辦法,左相府不介意出面替你們管教。
魏奚澤道:“子修傷及同門,按門規處置,罰跪一日,引以為戒。至于徐福,姜師叔已将其帶回門内,嚴加看管。依裴公子所言,不如罰他登門緻歉,外加抄寫《禮序》十遍,克己複禮,修身養性,如何?”
說罷,他看向付子修:“不過替朋友仗義執言,兩肋插刀,少年俠氣,實屬難得。我平日裡也收藏了不少名家兵器,明日你便來挑上一挑,當做獎勵,如此可好?”
聽得此話,原本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付子修瞬間喜笑顔開:“真的?随便挑嗎?多謝師父!”
裴訣略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拱手道:“魏長老寬嚴相濟,賞罰分明,裴某敬佩。”
魏奚澤笑了笑,又望向季音:“也勞煩季音姑娘跑一趟,替徐福解了啞毒。”
季音撓了撓頭,誠懇道:“我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