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偷聽歸來,付子修就一直悶悶不樂,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趣。裴訣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但無論怎麼問,付子修就是不肯說,甚至難得對裴訣黑了臉:“都說了沒事了,别再問了行不行!”
季音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一個自小被家人當寶貝寵的金疙瘩,到哪兒去不是備受誇贊,人人稀罕?可信心滿滿出來拜師學藝,卻被人說成是累贅、麻煩,換作誰心裡能好受?
理解歸理解,她其實非常羨慕付子修。畢竟他還有家人替他兜底,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說他是麻煩,但他的父母親人肯定仍會把他當成寶貝疙瘩。
若換作是她,若司玄說她是麻煩,要把她趕出冥麟閣,她想不到,甚至不敢想自己該怎麼辦。
不過出乎季音的意料,對于這樣的付子修,裴訣竟難得的沒有多管,甚至任由他去了。
“......年輕人,吃過虧才會長記性。”
季音看着沒比付子修年長多少的裴訣,汗顔離去。
而對于這些,付子修的解決辦法就是——照顧好昏迷不醒的謝聞潇,以此來證明自己不是麻煩。
魏奚澤當然不同意,但耐不住對方軟磨硬泡,加之雲天派如今人手确然緊缺,便也應允下來。
可誰能想到,某日小弟子前去送藥時,竟發現屋内一片狼藉,随處可見打鬥的痕迹,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謝聞潇不見了蹤影,而本應看護他的付子修也下落不明。
“沒有血迹。”
裴訣一張臉沉得可怕,探查一番,留下了這麼一句。
左相府的小公子失蹤,這事情可就嚴重多了。不是說别人的命不值錢,而是這小公子的命更值錢,若他真出了什麼事,隻怕亂的就不止靈州城了。
于是魏奚澤大手一揮:所有弟子即刻行動,掘地三尺也要将失蹤的兩人找出來。
付子修這麼一丢,那些圍繞季音的風言風語很快便重新吹了起來。
“我就說季師妹不可能是兇手吧!整個雲天派誰不知道她跟付師弟關系最好?她怎麼可能會對付師弟下此毒手?”
“切,那可一不定!我看她就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混淆視聽,蔽人耳目,好讓咱們放松警惕!”
“别說,還真有這種可能!嘶......我懂了......這個季音跟那個謝聞潇,根本就是一夥的!”
“他倆一夥?什麼意思?”
“你們想啊!謝聞潇他那臭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周序師兄哪次跟他計較了?依我看,周序師兄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被滅了口!”
“你的意思是......水牢之事,是謝聞潇自導自演的?”
“......就算如此,可這跟季師妹又有什麼關系?要知道,那日在梁府,還是多虧季師妹仗義出手,周序師兄才能躲過一劫的!”
“你看,全對上了不是!咱們雲天派去的時候,那梁府命案已發生半月有餘,這麼長時間,官府的人去了那麼多次都沒事,怎麼偏就周序師兄遇襲了?”
“難不成......當時就是謝聞潇動的手?!”
“什麼難不成,根本就是!這兩個家夥,一個殺人,一個救人,徹底利用了周序師兄的良善!有了周序師兄舉薦,季音就能成功混進雲天派,從而實施她的殺人大計!”
裴訣将這番話帶給季音時,季音足足愣了有一刻鐘才緩過神來。
......這麼豐富的想象力,不去寫話本子真是太屈才了。
“......裴訣,你放心,子修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不會看着他身陷險境。”說罷,季音歎了口氣:“隻要你相信,我不是殺人兇手,更沒有夥同謝聞潇綁走子修。”
片刻的靜默,裴訣起身,聲音雖輕,卻堅定異常:“季音姑娘,裴某信你。”
季音看着他的眼睛,眸光微動。
她并不怕謠言,畢竟在冥麟閣那麼多年,她聽過的關于自己的謠言實在太多太多了。
可即使不怕,卻還是會在意。
所以如果能有人相信她,堅定地站在她這邊,那就再好不過了。
于是第二日,季音提着雙刃,進入了水牢。
因為靈州城之事,雲天派多數弟子都被派去平反止亂了,再加上付子修驟然失蹤,為了找人,剩下的雲天派弟子幾乎全員出動,故而季音隻拆了兩包迷藥,就解決了看守水牢的那幾個弟子。
季音沒有忘記周序身死那日,她在水牢中看到過的那雙萬分詭異的眼睛,加之空青扇似乎就藏在這裡,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來探上一探。
也許是因為前不久剛來過,總而言之,季音一路上走的格外順暢,很快便站在了關押蒼璐念的那間牢房前。
可就在這時,牢房中的人似乎發現了她,鐵鍊猛地晃動起來,傳出陣陣沉悶的碰撞聲。
“唔唔......唔唔......”
這是什麼鬼動靜?
見季音沒有動作,對方開始變本加厲起來,把鐵鍊搖的哐哐作響不說,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也變得更加急促,甚至凄厲!
不是,這蒼璐念不都被關了六七年了嗎,難道這麼久了還沒習慣?一把年紀了咋呼什麼?
再這樣下去,早晚會把雲天派那些弟子引來!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
她本以為牢門設了禁制,畢竟這可是關押蒼璐念的地方,沒點兒威懾力還不叫她跑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這就是道普通的牢門,還是一腳就能踹開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