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大比結束後,本該有一場慶功宴,是由衆仙門一同舉辦的。這一場比賽,是無數修真弟子百年一遇的成名機會,場上的名次,是他們的拜名帖,之後的宴席,更是為他們搭起了一座直通往來的橋梁。
魁首本該是宴會上的焦點,但今日,桑落沒來。
不僅是她,整個四方谷都沒來。
換做其他門派,斷無這般行事的,未免太過失禮。但是四方谷不一樣,大家都知道四方谷雖然強,但是離譜,他們做什麼都不稀奇。
乘坐靈舟之上,桑落抱着小豹子覺吾打坐,呼嘯的風聲到了她周身逐漸平和,幽幽白霧在她衣擺中穿梭,她輕阖雙眼,看似平靜,但心中思緒紛亂,久久不得甯。
“大師姐。”有師妹小心翼翼湊過來,“我們為什麼這麼早就走啊?還沒吃席呢。”
能進四方谷的弟子心性都很純粹,比如這個,她滿腦子就想着吃,一想到千裡迢迢趕來還少吃一頓飯,她就難受。
“因為趕時間。”桑落在她肉嘟嘟的臉頰上捏了一把,“放心吧,餓不着你。在那種場合吃不好飯的,還是我們四方谷的東西好吃。”
師妹本來還想問為什麼趕時間,但一聽到後半句話,她的重點就轉移了。
“說的也是,那咱們再快點,争取吃上熱乎的。”
桑落輕笑了一聲。
她一被打斷,就沒了靜坐的心思。
“坐也無用,你的心靜不下來。”
明心道人的聲音遠遠傳來,“我養育你二十六載,頭一次見你這麼亂,到底怎麼了?”
二十多年前,人間戰亂不斷,桑落在鮮血與刀光中成了孤兒,被明心道人撿回來養育成人。她對生身父母幾乎沒有印象,明心道人就是她的父母,是她最相信最依賴的人。
“師父你說,我們修真者的一生有何意義呢?”她疑問道,“人間百姓一生忙碌,尚且有個奔頭,我們這被仙法無限延長的生命,究竟在追逐什麼呢?修得仙法,飛升成聖,就到了世界之最,便能做萬物之靈了嗎?”
那麼那個方框又是什麼呢?
為什麼穆天祿是他們口中的主角呢?
他們的人生,他們的修行,隻是更高者人眼中的樂子和談資嗎?
“嘶!”明心道人被她這一串疑問鎮住了,“這是你一個二十六歲的女娃娃該想的事情嗎?說得好像你活夠了一樣超脫!”
“實在沒事做就回去找人打架,都打赢了就去後山練刀,揮砍十萬次你就沒力氣胡思亂想了。”
桑落歇了和明心道人傾訴的心。
她撫摸着獵豹的耳朵,以符咒催動靈舟加速,她想早點回家。
桑落的乾坤袋裡有各種符咒和丹藥,都出自她之手,她用起來一點不心疼,直接将回程速度拉快一倍,滿足了前頭那位師妹的想吃頓熱乎飯的心。
她一落地直接畫了個傳送陣,回到了房間中,将一路都在裝死的豹子放在床邊。
她之所以趕時間,就是為了這個小豹子。
作為鬥法現場唯一的活物,毫無疑問,這就是她在找的美女暗衛。為了阻止事情照方框描述那般發展,她必須要把豹子和穆天祿徹底隔絕,不能給臭男人可趁之機。
很明顯,比起穆天祿,小豹子更相信她,所以才會故意出聲;但這份之比對穆天祿高一點的信任還是太少了,豹豹一直在防備她。
“我把剛赢來的鳳髓丹都給你吃了,真是叫人心寒。”
桑落說着,随手設了個結界,“别害怕,這是為了保護你,好好休息吧。”
她沒有再次傳送,而是加重腳步走出去,還關緊了房門。
好半晌,一直閉着眼睛的獵豹才睜開了眼睛,金色暗芒在她眸底一閃而逝,下一刻她變回人形,緩緩坐了起來。
桑落給她的丹藥效果驚人,她那麼重的傷已經全好了,丹田裡還有陣陣靈氣湧動,暖洋洋的,叫她渾身舒暢。
她看着房間内的布置擺設,輕聲喃喃:“這就是,普通姑娘的房間嗎?”
床闆不是硬邦邦的,而是暖和柔軟的,屋子裡也不是一片黑,是明朗開闊的,會有屏風、梳妝台、玉石書案,書案上還有各種書籍字帖,
床邊放着一個樣式精緻的花瓶,桑落去參加仙門大比有些日子了,但瓶中的梅花卻是新鮮的,還帶着露珠,散發出陣陣幽香。
作為殺手,她從未這樣接觸過外人,那些人在她的世界裡,隻是一個名字,一個任務。
她雖然隻在桑落身邊待了這麼短短一點時間,但這已經足夠讓她看到桑落在門派中的地位,在同門中的人緣,也讓她清楚意識到她們的差距。
她好像生活在黑暗中的蟲豸,突然見了天光。
她甚至沒有名字,隻有編号。第一個給她起了名字的人,是桑落。
——
“你說什麼?”明心道人胡子都炸了,“我不是都答應你去退婚了嗎?為什麼又要出去曆練?你為什麼還是不高興?”
桑落:“我沒有不高興,我隻是單純想出去走走看看而已。”
明心道人摸着胡子深沉歎氣,他這一脈,主打一個随心随意,他隻有桑落這麼一個徒弟,更直接的說,這丫頭除了不是他親自生的,說是他女兒也沒差。
他對桑落的感情很複雜,和一般的師父不一樣,他總擺不脫老父親的心态,始終覺得桑落還是他撿回來的奶娃娃,是離不開他的小孩。
“你不懂,出門曆練這種事,都是修煉遇到瓶頸,活了上百年的弟子才需要做的。你隻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孩子,你還不到時候。”
“可師父口中那些上百歲的弟子們,打不過我啊。”桑落淡然裝逼,“不然仙門大比怎麼是我赢了呢?我比他們強,比他們更早遇到瓶頸,自然也比他們更早外出曆練。”
“因為我比他們都要強。”
方框的出現,讓桑落懷疑了很多事情,唯獨沒懷疑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