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頭褐發紮着整齊又漂亮的小辮子,蛇形冠玉将小辮子紮成高高的馬尾,額前散落的幾縷須須調皮的翹着,隐約露出耳垂是上精緻的藍底白玉環。
他晃着腦袋,眼神空泛落不到實處,那張比女子還要秀美精緻的面容泛着冷白,唇色卻殷紅如血,此時他咬着牙,像是初級傀儡師手下肢體不協調的木偶踉跄起身,身上的蛇紋紅袍甚至因此沾上了灰塵。
将魂魄分出一部分待在别的身體裡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意識恍惚一分為二,一個待在體内,一個橫跨空間落在蛇窟男人身上。
慕如微能夠同時感知到兩具身體上的任何東西,其中本體給她傳遞的感知嚴絲合縫,和平常沒什麼區别,但另一頭卻像是隔着一層紗,一眼望去盡在雲霧裡。
原先本體入内時絲滑無比如同原裝的軀殼變得沉重和有些難控制,慕如微微微坐直,心思全落在了另一頭。
在從巨大石床上站起來的那一瞬間,花辮男子緩緩眨眼,感受到自己下邊那雙修長勁瘦的腿像是無骨的蛇類一樣無力的、軟踏踏的跌了下去,他動了動腿,那兩條腿竟然以詭異的角度開始在地上左右爬行了一下。
感知到殼子那邊動作的慕如微忍不住在腦子裡想象了一下一個秀美明豔的男人上半身半趴在石床上,下半身和蛇一樣左右擺動的樣子,成功的被創到了。
她半捂着臉,“雖然那個殼子裡有一半蛇族血脈,但是到底也不是蛇啊。這麼走路怕是得讓那些認識殼子的人以為自己中了什麼毒……”
“還是在窩裡好好适應一段時間再出門吧。”
本體的想法瞬間被分魂感知到,軟着腿掙紮的像人類一樣站起來的男人瞬間躺在那兒不動了。
微微喘了口氣,男人抵在石床上的手臂用力一撐,直接帶着整個身體卧趴在床上。
翻了個身,男人把手放在小腹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反正這個殼子是個超級大宅男,适應身體什麼的不着急。”
“困死了,讓我先睡個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蛇的血脈,每當慕如微附身這個殼子的時候都會變得懶散随意許多,看到潮濕的地方動不動就想要窩着睡一覺。
“這樣不好吧?當日事當日畢……”
慕如微勸阻分魂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對方就懶洋洋的将自己的感知傳遞到了慕如微魂體内。
因為高強度趕場而緊繃的神經像是被人悉心的揉捏撫摸瞬間放松下來,本來昏昏欲睡的腦子也像是進行了一場大保健一樣舒坦的不行,整個人精神爆滿得很。
慕如微瞬間真香,這種睡飽精氣神足飽滿的感覺可真好,怪不得蛇總愛睡覺呢,原來是因為太舒服了。
“睡吧睡吧。”
慕如微心情愉悅的縱容了分魂的偷懶行為,神采奕奕的從床榻上起身,繼續趕場去了。
無極劍宗太蒼殿外第九十九階問道天階之上,衣衫褴褛,身形狼狽的上官玄青伫立其中。
殘破的村莊、骨血分離的村民、慘死的父母與魔族肆意妄為的大笑聲一一在上官玄青眼前閃過,他神色不由得變得扭曲而猙獰。
“爾等所求為何?”
空靈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上官玄青擡頭,眼中仿佛有烈火在熊熊燃燒。
“隻求向魔族報屠村滅族之仇。”
上官玄青咬牙切齒,眼中的恨意令人心驚。
“殺戮過重難求大道,汝可知求仙問道者當斷因果,棄凡情?汝不怕終生困于凡仙之境,難得飛升之途?”
空靈的聲音似是帶着不悅與質疑,若是尋常凡人怕是早就心生退意,或是就此順從那道神秘聲音,可上官玄青并非如此。
他神色中并無絲毫動搖,“玄青登這無極劍宗問道天階,想入無極劍宗之地并非為了飛升成仙,而是所求無愧于心。”
“玄青修仙是為報屠村滅族之仇、為屠盡天下作惡之魔、為活的無愧于自己。”
“人活世上便當有七情六欲,若是想飛升便必須舍棄玄青曾經擁有的一切,那麼玄青不願。”
空靈的聲音沉默了許久,久到上官玄青已經開始想着此次入門試煉失敗後的去處。
“哈——”
截然不同的爽朗聲音突然響起,将上官玄青驚醒,他疑惑擡眸。
“不求飛升成仙,但求無愧于心,說得好!”
“大丈夫當如是!”
爽朗大氣的聲音與那道空靈的聲音不同,他聽着十分贊賞上官玄青,上官玄青心有疑惑,“前輩?”
似是看出了上官玄青心底的疑問,那聲音笑道。
“小子,恭喜你破除虛妄,抵擋住了世俗誘惑。老夫在大殿等你。”
話落上官玄青隻覺得壓在身上的重量一輕,他試着擡起腳步,果然之前還存在的阻擋如今盡數消失不見。
沉穩早慧如上官玄青此時也不由得心下一喜,忍着渾身肌肉的酸痛艱難推開了最後一階問道天階前的厚重大門。
當上官玄青踏進大殿的刹那,數道目光投注而來,他渾身一僵,不知接下來如何是好。
穿着無極劍宗深藍弟子服的俊雅青年站在上官玄青面前,“時候尚早,師弟又是第一個走上這九十九階問道天階之人,怕是要辛苦你在殿中多等一會了。”
上官玄青聞言一愣,“我竟是第一?”
随後便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擺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隻是多等一段時間而已,對上官玄青來說無足輕重。
俊雅弟子友善的笑了笑,“師弟心性堅定,所求之路明确自然是此次試煉的榜首。”
說完他并未再多言,隻是随上官玄青一起站在門側等着後邊的弟子。
大殿上首,罩着一層幻境的席位上,無極劍宗諸峰峰主聊得正起勁。
“老夫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瞧那小子可不就得了這次試煉的榜首嗎?”
鶴發童顔的娃娃臉男子高興的直拍手,那粘着幾縷胡須下的嘴角快要揚到天上去。
“心性堅定,道心明确。确實是個好料子,隻是不知他靈根如何。”
身着華麗衣裙的美婦人倚着椅背舉杯輕啄,一雙美目在那問道天階之上四處瞧着,随後擡起玉指點了點,“我倒是喜歡那個倔強的小女娃。”
她指了指頂着跌破的膝蓋嘿咻嘿咻往上爬的女孩子笑的妩媚。
旁的峰主聞言亦是參與了進來,紛紛談起了自己瞧上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