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還是有比孟川更“放養”的教練。
沈應不知道這是不是俄羅斯的風格,但貝茲魯科夫和伊格納季耶夫的教練好像徹底撒手了一樣。别說是把他們叫過去複盤了,幹脆連視頻都沒有拍。甚至之前伊格納季耶夫故意失誤——還是明顯到想當他是真的失誤都不行的那種故意——的時候,他的教練亞曆山德羅夫都沒有把他喊到教練席上去訓話。
“教練,叫我有什麼事嗎?”沈應朝教練席走去,在孟川面前站定。孟川隔着廣告牌揉了揉他的頭發,攬着他的肩膀往自己這邊帶了帶。
“在緊張?”孟川問。
沈應抿着嘴沒有說話。孟川又揉了揉他:“沈應,你今天已經做得很好了,你能跳過5米73,讓我很驚喜。真的。”
“我剛才還在和你周教練打電話,跟他講我們沈應跳過5米73了!可把老周給樂的呀!哎呦隔着電話我都能聽出來。”孟川說着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問我,是不是真的跳過了?真的跳過5米73了嗎?之後又連着把貝茲魯科夫啊,羅斯托啊,還有近幾年的伊格納季耶夫這些選手十八九歲的成績給報了一遍,越說越激動,恨不得直接飛到大阪來親你一口呢!”
孟川退役沒幾年就轉職去當教練了,第一個弟子就是沈應。他現在才将将四十歲,這樣講起玩笑來也不顯得奇怪。
隻是,孟川說的“周教練恨不得直接飛到大阪來親你一口”的話……
沈應試着在腦海裡想象了一下,發現自己實在沒辦法建構出類似的情形。
“哎!你别不信。”孟川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神色變得正經,“十八歲跳到5米70以上的,别說是我們國家了,放眼全世界,哪怕是美俄這些傳統的撐竿跳強國,也找不出幾個來啊!”
“所以啊……”
孟川拍了拍沈應的背。
“别心急,沈應,你的時代還在後面呢。這次跳不過也不要急,啊。”
最後那句話的語氣,特别是那個“啊”,就很有些把沈應當小孩子哄的感覺。
這讓沈應有點不好意思。
他支支吾吾地應了兩聲,很快就借口要去熱身跑掉了。孟川也沒攔他——也沒戳穿他,隻是對沈應說了句“記得放輕松”,就由着他跑了。
而沈應呢,他原本還沒打算這麼快準備熱身的。但既然是以這個為理由跑掉的,哪怕其實隻是借口,也不好對教練那麼敷衍嘛!
所以沈應也就幹脆真的去熱身了。
雖然孟川教練剛剛開解過他,但要說聽完教練的這番開解、沈應就立刻不緊張了,那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人的情緒要是這麼簡單就能調節過來就好了,那樣的話,也就不會存在“平時訓練成績超好,越是大賽越是拉垮”的選手了。
沈應當然還是緊張,當然還是有壓力。一定要說的話,可能程度相比之前要稍許減少了一些。
他沿着助跑道做了幾次無竿跑動,試圖找出一個讓自己感到最舒服的起跑點。
“嘿,沈!”
斯托羅納克從休息席上站起來,走到沈應身旁。
當時,沈應剛好差不多确定了起跑點,正在調整腳擺放具體的位置——其實後來想想,這實在有些過于鄭重其事了。聽到斯托羅納克的聲音,他有些茫然的擡起頭:“啊?”
“我想說,比賽加油!”斯托羅納克笑着搓了搓沈應的臉。
這個動作對于隻是第一天認識的人來說,其實是有些過于親密的。但因為斯托羅納克做的很自然,有種“大哥哥鼓勵後輩”的感覺,沈應居然也沒有覺得太不适。
“别那麼緊張啊,好像要上戰場似的。放松一點!沈,相信自己!”
“呃唔……謝謝?”
沈應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羞澀。
他皮膚很白,于是臉紅起來就越發明顯。斯托羅納克見狀,忍不住又揉了揉他。沈應趕緊把臉捂住。斯托羅納克于是又笑起來:“加油!”
哎……哎,加油。
沈應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着。
他拿起撐竿——沒有再深呼吸,也沒再花更多時間注視橫杆,直接開始了助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