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絮琢捂住他的腦袋,任由他打濕自己的衣衫。
他拍着鐘絲影發抖的身體,聽着他斷斷續續的嗚咽,沒有出聲,隻靜靜地陪着。
“邬哥哥。”
“嗯?”邬絮琢應道。
“我有點餓了。”是真的餓了。
邬絮琢記着他晚飯确實也沒吃多少,幾乎可以算是沒吃,午飯也隻吃了四分之一的牛排,早上沒起來,早飯也沒吃,那杯牛奶也不知道喝了沒有。
“我去給你下碗面條好不好?”邬絮琢扶着他坐起來,“坐一會兒,别睡覺好不好?不然我不确定你是睡着了還是餓暈的。”
鐘絲影撲到他身上,囔囔呼呼地道:“你得帶着我一起去。不然我就睡覺。”
“好——”邬絮琢單手将他從床上撈了起來,右手找到拖鞋給他穿上,抱着他下樓,将他放到餐桌旁。
鐘絲影知道,邬絮琢是會做飯的,而且做的很好吃。
他會做,也不抵觸,對他來說,隻是需要學會的生活技能而已。
但鐘絲影很讨厭,從前就讨厭,他害怕近在咫尺的火焰,害怕噴濺而出的熱油,害怕能把手燙出水泡的鍋沿兒。他之前用空氣炸鍋的時候就把自己燙傷過,好幾天都碰不了,可疼了。
被鐘任訓練了兩年,雖然不怕了,但很讨厭,特别讨厭。
五分鐘後,一碗熱騰騰的面就下好了,還放了一顆雞蛋。
鐘絲影餓得有些急,被燙了一小口。
“哎呀。”邬絮琢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圈,“沒燙傷就好,小心一點。”
鐘絲影點頭,邊吹邊吃起來。
邬絮琢道:“絲絲,我跟你商量個事。”
“嗯?”鐘絲影吃得香,沒時間擡頭看他,就隻應了一聲。
邬絮琢道:“以後,按時吃飯,好不好?你總是這樣對身體不好。如果能連續一周按時吃飯的話,給你獎勵,好不好?”
鐘絲影終于分給他了一個眼神,“什麼獎勵哇?”
“每次都不一樣。”邬絮琢思索片刻,道,“絲絲定。要錢,要人,都可以啊。”
“嗯……”鐘絲影還真有一個事情,“我想去江城。”
“去看姐姐嗎?”邬絮琢問道。
“不止。”鐘絲影擡眼,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其實隻要再移一點點,就可以看到他的眼睛了,但他覺得有點怪,還是看着鼻子吧。
他道:“想和你一起,去旅遊。”
這是從前,他最想和邬絮琢做的事情。
不過邬絮琢應該很忙吧,或許他不應該提這種讓邬絮琢為難的要求。
“可以。”邬絮琢一口應下,“随時都可以。那說好了,從明天開始監督你,陳阿姨每天會把你的進食狀況報告給我的,你要是在學校的話,每天吃飯前給我拍個照,吃完以後也給我拍張照。”
進食……
這個詞兒用的,像是在說一隻貓。
鐘絲影點頭,應下來。
邬絮琢伸出小拇指,“拉鈎。”
好幼稚。
鐘絲影這樣想着,還是勾上了他的小拇指。
幼稚,但喜歡。
“絲絲,可以陪我聊聊天嗎?”
從前躺在床上的時候,都是鐘絲影找他聊天,一聊就是兩三個小時,從十點多,聊到一點多,每次都是以邬絮琢裝睡為結尾。
邬絮琢已經很久沒聽他說過那麼多話了。
他想聽。
鐘絲影往他懷裡鑽了鑽,“我好累。”
“你今天早上睡到十點多,還累啊?”邬絮琢揉着他的腦袋,笑問道。
“不是困,是累。”可能是氣血不足吧,鐘絲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每天什麼都沒幹,但就是特别累,身心俱疲,提不起精神的感覺。去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麼毛病。
他停頓片刻,又道:“真的很累,沒有精力說話。”
“絲絲。”邬絮琢叫他,“你介意我調查你嗎?”
鐘絲影知道這是句廢話,因為他已經調查完了,“不介意。”
“那我可說了。”邬絮琢輕撫他的後背,“這三年裡,不管是學校的,還是醫院的,隻要是心理測試,你所有的答案都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就跟考試做題一樣。”
“絲絲,從前,你有顧慮,現在沒有了。可不可以,重新填一份。”
邬絮琢的語氣帶着些許哀求的意味。
鐘絲影沉默良久。
就在邬絮琢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他動了動身體,道:“我不知道怎麼填。”正确答案背得多了,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是怎麼樣了。
他看着平闆上的試題,就好像看着注定要奔向大海、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河流,他根本無法想象,如果自己站在這條河流中央,是怎樣的場景。
他填不了。
“那就不填了。”邬絮琢寬大的手掌一遍遍撫摸他的脊背,“也不是隻有填表一種方法,絲絲,我們去治療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