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盛懷甯還是在家裡足足折騰了快一個小時才上去。
望着滑輪衣架上特地挑出來的好幾套衣服,她拖過軟包沙發,躺上去時隻覺得頭疼。
以往她是最有主意的,絕不會像現在這般糾結、緊張,比第一次登上國際賽事舞台的心情還要複雜。
靜默良久,盛懷甯索性不再想了,撐着站起來後随手拿了件連衣裙換上了。
簡單化了個妝,她拿着手機,還有進門時放在玄關櫃上的那封手寫信,邁入了電梯。
很快,盛懷甯駐足在入戶門外,右手擡起又放下,反反複複,好幾次。
豎紋銅鋁門旁的牆面上,挂了副頗有品味的玻璃裝飾畫,是炫彩藍紫的鸢尾花。
珠光的留白,恰好可以很清楚地看見盛懷甯時不時低身撥弄頭發的樣子。
她彎了彎眼睛,戴了顆澳白戒指的食指撫過裙擺,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衣帽間最右手邊的衣櫃裡,是她回到港城後,品牌店統一送來的當季最新款。
現在身上的這件,卡其咖的一字肩吊帶連衣裙,是閉秀的壓軸高定,收腰的地方用花珠片堆成大小不一的山茶花,被釘珠包圍在其中,低調的光澤,奢華的質感。
盛懷甯身子往前傾,感覺怎麼都欣賞不夠,這衣服就得她來穿才好看。
她目視前方,轉了個圈,腳下還沒站穩,一旁的大門咔哒一聲從裡打開了。
咳咳咳——
偏過臉,掩唇幹笑了兩聲,盛懷甯語氣輕飄飄的,“我...我剛到,還沒來得及按門鈴。”
賀塵晔微微擡了下眉,眼底漫出帶着笑意的光,語氣依舊不鹹不淡,“我剛準備下去。”
“去找我嗎?”
“嗯。”
盛懷甯心頭一喜,蓦地想起在樓下那格外煎熬的一個小時,皺着眉頭難為情地說:“接了個工作的電話,就耽誤了點時間。”
“沒事,進來吧。”
賀塵晔往旁邊撤了幾步,留給她方便進去的距離。
她邁過門檻,頓住。
早上來的時候,她短暫瞥了一眼玄關的位置,除卻一雙使用痕迹極重的女士拖鞋外,再無其他。
而此時此刻,矮凳的旁邊,是一雙嶄新的焦糖色居家拖鞋,顯然是特地給她準備的。
盛懷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換。萬一是自己想多了,那不就糗大了。
見她背脊挺得筆直,雙手局促地攥緊。
賀塵晔伏下身,兩指勾着拖鞋的邊緣放到了她的面前,聲線低着,“是新的,洗過了。”
“嗷,謝謝。”
盛懷甯抿了抿唇,慢悠悠地撒掉腳上的細閃涼鞋,後又在賀塵晔體貼的幫助下趿上了拖鞋。
短短一天,兩次來這間公寓,依舊是一片安靜。
本是最壓抑的裝修風格,但在飯菜香味的萦繞下,整個房間竟顯得不那麼沉悶了。
盛懷甯邊往餐廳走邊回頭,問:“溪溪還在睡嗎?”
賀塵晔進了廚房,掃了眼右手邊的房間,“大概昨晚又偷偷熬夜看書了,睡了兩個小時還不醒。”
“讓她睡吧,反正周末。”
盛懷甯坐得端正,拆着樹紋信封,慢條斯理地抽出信紙攤開後看了起來。
開頭禮節性的問候,十年如一日,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她從上往下浏覽得很快,眼波溫柔轉着。
末了,捏着邊角的指腹摩挲在署名的位置。
滿篇隽秀的字迹,隻有在結尾的落款亂了起來,一個“誠”字寫得歪歪扭扭。
盛懷甯又看了會兒,才沿着痕迹折好塞回了信封。
剛準備收起來,一小塊硬紙闆圓形徽章掉了出來,花樣奇特,色彩豐富。
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她回國前最後一場演出,所在的大劇院的縮影。
頭一回見這麼稀奇的裝飾品,盛懷甯拿着興沖沖跑到了廚房。
奢石島台的裡側,賀塵晔用湯勺攪拌着琺琅鍋中的雜燴濃湯,全然沒注意到不遠處緩慢靠近的人。
盛懷甯踮腳坐上高腳椅,懸空的右腳前後晃動着,眼神在手裡的徽章,還有賀塵晔的高大背影,來回移動着。
下一秒,她忽然出聲,“賀塵晔,你之前說我們一年前見過面,我記性不好,實在想不起來,你能不能告訴我呀?”
賀塵晔聞聲,手臂不露聲色地抖動了下,磕過鍋沿發出一聲脆響。
默了默,他調整呼吸,“我代表公司參加開業酒會,隻見到了你的經紀人,你沒來。”
“啊?”
盛懷甯語氣裡帶着不易察覺的惋惜,忽又笑起來,說:“那也不算見過,不然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後半句她壓低音量,咕哝出聲。
言語間,掌心裡的徽章掉了下去,從奢石台面滾落到地上,碰上賀塵晔的鞋尖停了下來。
賀塵晔眼皮耷下,關上火後彎腰撿了起來。
小小的一片,在大掌中輕柔地把玩着,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化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