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怒不可遏:“什麼天殺的老鼠?你瘋了嗎?讓我拔槍你個——”
他的話被自己動作打斷——他的右手一翻,獵刀在他手中炫耀似的一轉,随即“嚓”地一下利落地插回靴筒。繼而,他的雙手解開搭扣,深入包中,毫不猶豫地摸出了一圈粗糙的麻繩。
“現在又怎麼了!?”亞瑟怒罵,“你是想把自己吊死省得挨槍子兒嗎?你個躲在我腦子裡的懦夫!”
【閉嘴!】古斯罵回去,努力讓在武器輪盤上瘋狂旋轉的指針鎖住武器,而不是别的。【我好像得先集中精神!不然沒法在這天殺的武器輪盤裡選——哦,是槍!】”
砰!
一顆子彈,幾乎是擦着亞瑟的帽檐呼嘯而過,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硝煙軌迹。
“嘿,夥計們!”先前說話的某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這有個瘋子!看起來像在跟鬼魂聊天!”
“别他*的選了!他們已經來了!趴下!”亞瑟咆哮,“讓我趴下!你個蠢貨!”
【去你*的!你遊就沒做什麼狗屁趴下的按鍵!我連該死的弓身是哪個都不記得了!見鬼,瞄準又是哪——】
砰!
“——呃啊!”
亞瑟一聲痛哼,鮮血迅速滲出他的右肩,染紅了不算厚實的外套。突然間,他繃緊了背,猛地往旁一撤。子彈擊中他原來的位置,在積雪中濺起一小團白霧,但他也終于跑了起來,飛快地沖向一輛廢棄的拉車。
【抱歉,忘了還有敵人!】古斯老實道歉,【但我還是沒搞太懂——】
亞瑟氣急敗壞,在奔跑中低吼:“你個該死的廢物蠢貨!要是我今天死在這,我發誓,就算下了地獄,也要爬回來把你這邪祟拖下來陪我——”
砰砰砰砰!
一連串槍聲打斷了他的話。新的敵人加入戰局。子彈緊緊咬在他背後,擊碎磚瓦,擊中圍欄,擊穿玻璃,彈片、碎屑伴着雪花在寒冷的空氣中狂舞。
“嘿!怎麼回事?”一個新的聲音在喧嚣中發問,“這瘋子在跟誰鬼扯呢?”
“管他呢。”另一個聲音回應,“準是中了邪,先打一——”
砰!
話音戛然而止,繼而是重物仆地的悶響。“操他*的!麥卡?!”第一個聲音驚恐地喊,“趴下!麥卡死了!這瘋子把他爆頭了!”
“放屁!怎麼可能?我——”
砰!
“賈斯汀?賈——”
砰!
“蠢貨!他就一把破手槍!給我壓制住他——”
砰砰砰砰!
幸存的槍手們驚慌失措,亂槍如暴雨般傾瀉而來。古斯迅速控制亞瑟縮回掩體,長舒一口氣:【總算搞明白了,你得看得到,我才能鎖定。】
亞瑟怒火中燒:“看到?你他*的在開玩笑嗎?我他*一直看得明明白白!睜大你那該死的邪祟眼睛——”
【閉嘴!你個頑固的蠢貨!】古斯罵回去,【我們視角不一樣,讓我來給你開開眼——】
不等回應,古斯操縱亞瑟沖出掩體。就像耳機還在,他能聽到木箱碎屑在靴子下嘎吱作響,寒風呼嘯着掠過耳畔。他控制亞瑟挺直身軀,靜立如松,自己的精神也随之集中,集中,仿佛要刺破現實的薄膜,直到——
砰。
一聲不存在于現實的沉悶槍響,伴着隐約的讀秒聲,世界蓦地籠上一層昏黃濾鏡,如同被澆下粘稠的糖漿。所有的動作都變得緩慢,雪花和煙塵在空中優雅地起舞,子彈劃出清晰可見的帶火軌迹。
還有面前的敵人。他們一切動作都變得遲緩,變得可預測,如同被困在蜜糖中的昆蟲。
死神之眼。亞瑟·摩根的标志式能力。在遊戲中,這項技能讓玩家短暫進入時間近乎靜止的狀态,精準地标記并射殺多個目标。
穿越前,啟用這一能力,需要摁下鼠标中鍵。但在這,明明鍵位控制全都有效,構想鼠标卻不起作用。不過,若将精神凝聚到極緻,自己就能暫時充當那隻缺失的鼠标!
世界籠罩在琥珀色的濾鏡下。古斯悠然移動亞瑟的手臂,對準每一個暴露的敵人,準備将扳機扣——
哐!
仿佛有誰狠狠一撞。斑斓的現實色彩頃刻撲面,世界重新恢複正常速度,還有亞瑟·摩根的破口大罵:
“你個該死的瘋子惡魔!你給我下了什麼邪門藥?!你他*是想害死我——”
砰!
一團血霧從亞瑟的右腿爆出,古斯的視野跟着一個踉跄,正看到血液順着亞瑟的褲管迅速蔓開,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刺眼的紅點。
【該死!】古斯咒罵,本能地操控亞瑟回到掩體,發現左下角的小地圖上新刷出三個圖标。
熟悉的、各自被圓圈框着的白色遊戲圖标。心形标志代表血量,閃電标志代表體力,眼狀标志代表死神之眼。此刻,因為腿上的新傷,曾經半滿的心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隻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二。
【見鬼。】古斯低吼,【你根本不該中槍!】
“放屁!”亞瑟咆哮,“要不是你個邪祟突然發瘋,我能沖出去當活靶挨槍子?!等等,你又要幹什——唔!”
一瓶傷藥從包中突然出現,随着代表使用的E鍵,不由分說地被亞瑟的手怼進亞瑟自己的嘴。這趟穿越大概就這點好。古斯滿意地看着亞瑟的雙唇被瓶口強行撐開,那張先前還不服的嘴此刻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那個喉結也開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
亞瑟的眼睛瞪得溜圓,像兩顆即将爆裂的晶藍玻璃珠。驚恐和憤怒在那對外藍内金的漂亮虹膜裡交織,仿佛暴風雨中翻騰的海面。幾滴藥水從他掙紮得如同抽搐的嘴角滑脫,順着下巴新長出的深金色胡茬蜿蜒而下,滑過一小塊形狀不規則的淺色疤痕,在那截被迫仰起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濕漉漉的痕迹。
一瓶藥水灌下,狀态欄裡,表示生命的心形重新膨脹。視野之中,亞瑟肩頭與大腿外翻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愈合。雖然衣上彈孔和血迹依然清晰可辨,但細小的彈片和污物正被新生的肌肉組織排斥出來,粉白的新皮膚正快速覆蓋在傷口之上,宛如時間在倒流。
當然,還有亞瑟的表情。那張臉此刻寫滿了屈辱和怒火。他用袖子狠狠擦過下巴和脖子上的藥水,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膚,那道小塊的傷疤在他粗暴的動作下若隐若現。
“你這該死的惡魔!”他咆哮,“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救了你的命,白癡。】古斯冷冷地回擊,【以你那噴泉似的出血量,你覺得你能活着爬回營地?】
亞瑟怒吼:“放你*的屁!要不是你這邪祟控制我,我能被那些該死的子彈打中!?”
古斯忍無可忍:【閉嘴!要不是你這頭倔驢抗拒我,我能閃不過那些子彈?!】
“他*的中彈的是我!你個躲在我腦子裡的蛆蟲!”
【我是蛆蟲?那你的腦子是什麼?爛泥坑嗎?】
“——我的上帝啊,這是什麼情況?”
不遠處一個聲音迷惑地問,“那個瘋子又一個人吵起來了?吵得這麼熱鬧?這地方真的在鬧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