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見郁竺不說話,繼續道:“如今官司搜捕得仔細,早上正在城内排門挨戶,找到此處,恐怕也就是幾日的事情了。”
雖說郁竺對這個情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當一個現代守法好公民,真的上了古代通緝令時,還是忍不住叫人耳根發熱,有些羞惱。
尤其此事的“罪魁禍首”,還是郁竺仔細為之考慮過後路的張夫人。
也罷也罷,自己終究是打算落草的人,上一上通緝令又何妨,玉蘭是誰?反正不是我郁竺。
飛快地穩定住情緒,郁竺想到,這張通緝令,其實可以算推了她一把。
“如此來說,我就不能留在此處了,不然早晚連累張大哥和嫂子。”郁竺誠懇且帶着點惆怅,道,“隻是天下之大,我也不知道要去何處了。”
孫二娘和張青對視了一眼,直言道:“不是我們留不得妹子安身,隻是這事必然要發,便想尋個好去處與你,隻不知你肯不肯去?”
這話聽着有些耳熟,郁竺擡起頭看向孫二娘,希望她吐出的話是自己想聽的那段。
孫二娘見郁竺沒有反駁,接着道:“是青州管下一座二龍山寶珠寺,花和尚魯智深和一個青面獸好漢楊志,在那裡打家劫舍,霸着一方落草,青州官軍捕盜,不敢正眼觑他……①”
話音未落,卻聽見武松道:“不行,那等強人出沒的腌臜地方,我妹子如何去得。”
這下輪到孫二娘尴尬了,自己口中的“好去處”,到武松嘴裡變成了“腌臜地方”,叫人聽了多少有些不舒服。偏偏武松又親如兄弟,孫二娘不便和他争論,眼珠子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郁竺身上,像是在說“現在被通緝的可是你,你怎麼看。”
郁竺感受到無形間轉移至自己的壓力,開口道:“嫂子說得沒錯,雖說是落草為寇,但到底官兵不敢搜捕,于我來說卻是極好的去處。”
見郁竺同意,武松皺了皺眉頭,思忖半響,道:“妹子一個人如何去得,到底是因我而起的事,我随妹子一同落草便是。”
武松此言完全在郁竺意料之内,但是她少不得勸解一番做做樣子:“兄長如何使得,落草便沒有回頭路了,兄長何至于此。”
武松擺擺手:“無妨,我正恨背個偷盜之名,沒得分曉,還不如當時去孟州府裡首告了,便吃一刀一剮,也留得一個清名于世。”
張青見武松松口,也興奮起來:“二龍山那裡常常有書信來勸我入夥,我隻因戀土難移,不曾答應,如今我寫一封書去,細說二哥和妹子的本事,如何不肯你二人入夥!”
事以至此,這确實是最好的選擇,本來投奔二龍山,日後再并入梁山,也是郁竺設想過的一條路。
從孟州與到二龍山所在青州,直線距離也就150公裡左右,但是算上曲折的官道,徒步至少需要十幾天。
為路上方便,張青将家中的毛驢贈送給二人當做交通工具。張青夫婦手上本也不算寬裕,郁竺不好意思讓他們破費,就将帶出來的金钗留給了孫二娘。
武松則是拿着從張都監那裡順出來的金銀酒器,和孫二娘兌了二十幾兩碎銀,均交給郁竺保管。
因為郁竺的容貌惹眼,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孫二娘給郁竺換了身男裝,臉色也用土灰塗得暗了些,看起來真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了。
孫二娘又蒸了二三十個饅頭給郁竺,塞了一包袱,擔在驢身上,悄悄告訴郁竺“好牛肉的,路上吃”。
一切準備完畢,已是日上中天。
孫二娘張青并肩站在柳樹下,目送二人。
郁竺騎着毛驢,也側過身子向他們揮手道别。
她知道和孫二娘早晚要在二龍山相見,心下雖然不舍,倒是沒有太多傷感。
倒是武松頻頻回頭,投身綠林後,車馬難尋,書信難遞,不知這一别,此生還能否再相見。
很快,茂密的荒林将雙方的身影與視線徹底隔絕開,再回頭已看不到那株老柳樹。
武松輕歎一口氣,聲音瞬間被寒風帶走,消散在天地間。
他收回視線,牽着驢埋頭向東趕路。
行了十數日,一路還算順遂,經過不少村莊州縣,都沒有看到張挂通緝“玉蘭”的榜文,更不用說通緝武松,郁竺懸着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下來。
看來,終究也隻是張夫人起疑,孟州城内緝拿她的告示應該就是張夫人要求的。
孟州道的那些大人們,怕是根本沒拿正眼瞧她這個偷跑的養娘,跟談不上将告示貼到其他州縣去。
問了路人,原來已到濟州郓城縣境内,此處離青州二龍山不遠了。
這一路上,郁竺和武松為了保險起見,未敢大張旗鼓投店住宿,都借宿在破廟中,此刻早已人困“驢”乏。
其實此時平民百姓出門在外,都說“甯睡荒墳,不住破廟”,主要就是怕有強匪流寇,不安全。
對此,武松表示“管他什麼強人,都一刀砍做兩段就是”。
而今目的地将近,又無兩人通緝告示在身,郁竺便想在郓城縣内尋一處客邸住下,好生休息一番。
武松也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