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其實補稅不是關鍵,關鍵是她隔三差五就會買一些澀澀漫畫,以至于在海關辦公室被帽子叔叔們當着面檢查裡面的内容的時候,簡直成了她近年來最大的賽博案底。
回憶往昔,周予然整個人都委屈死了,像個告狀無門的小學生,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願意傾聽她的師長,恨不得将這麼多年受的苦一次性訴個夠。
“哥哥,我怎麼可能會跟她那樣的人做朋友?”
電梯間明熾的頂燈落在她秀緻的眉眼上。
周予然因為氣憤而臉頰微紅,一雙黑玉似的眼睛水汪汪的,潋滟眸色,分不清是被氣的,還是被急的,看着像是要快哭了。
“剛剛你在樓下也看到了,她跟她的小姐妹一起,把我圍得死死的,害人家差點見不到你。”
謝洵之微微擡了擡眉尾,不着痕迹地哂笑了一下。
周予然摸不透他心思,這時候也隻能屏息等他判斷。
“後續采訪相關的需求還是統一移到公共事務部,等内部評估過訪談必要後,再安排專人對接,否則出口太多,也浪費時間。”
“至于這次财經時報的訪談——”
周予然的心都被謝洵之這戰術性的停頓給吊在了嗓子眼裡。
男人擡臂看表。
修長白皙的右手手指就搭在左腕上,露出腕間那塊黑色的限量古董腕表,虛曲的左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冷白的手指關節處還有着非常清透幹淨的粉色調。
他低着頭看時間,眼簾微垂,纖濃的睫毛輕顫,側臉矜貴而英俊。
這種帶着點做作的姿态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周予然肯定會覺得那人很裝,但偏偏由他做出來,卻怎麼看都賞心悅目。
總不會是真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無奈之下,周予然隻能再度拿出“十分鐘”這張王牌來抵禦這種裝逼過度的美色。
謝洵之:“今天肯定沒時間了,幹脆取消吧。”
周予然一肚子慷慨激昂想要勸謝洵之胳膊肘别往外拐的陳詞瞬間就啞了火。
嗯?
這麼順利?
我周妲己還沒給謝纣王進讒言呢!
以前在學校闖禍的時候,外婆會教育她要做個名門淑女,言行得體,情緒穩定,爸爸工作太忙,接到老師的電話總是下意識先讓她自己反思。
但是好像隻有哥哥,願意不問青紅皂白就無條件跟她站在一邊,跟她同仇敵忾、一緻對外——明明到現在他們也才隻認識三天而已。
這樣不由分說的偏幫,除了愛,還能是什麼?
周予然痛苦地深吸一口氣,再次陷入悔婚與否的掙紮裡。
哥哥顯然已經深深陷進了對她的單相思裡,如果她真的因為“十分鐘”這種傷自尊的問題而拒絕他的話,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電梯在高層中段經停,謝洵之的三個随行秘書先行離開,偌大一間亮如明鏡的電梯内,僅餘她跟他兩人。
周予然看着液晶顯示面闆上一層一層往上跳的數字。
“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呀?”
“你不是要去行政酒廊見唐鶴林?”
謝洵之反問得很随意,周予然卻瞬間錯愕地瞪大了眼。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精準鎖定自己的目标,周予然一句“哥哥好棒”的馬屁還來不及拍出口——
“但是唐鶴林今天下午未必有時間見你,如果來不及,我可以給你引薦其他人。”
謝洵之冷淡的尾音淹沒在電梯抵達的“叮”音之後。
銀色的電梯門打開,霎時就有明亮的天光漏進來,伴着光線透進來的,還有空氣中浮動的、若有似無的玉蘭花香。
酒店的頂樓是個空中花園,綠植錯落有緻地栽種在人工花壇裡,低矮的綠灌青翠欲滴,幾株蒼勁削瘦的玉蘭花樹在漏窗而入的涼風裡搖曳生姿。
春夏之交,繁茂的玉蘭花苞盛放如熾,細膩的粉白漸變花瓣芳華灼然。
謝洵之就站在空中花園最中央、開得最如火如荼的一株玉蘭樹下,平靜地看着她。
挺拔的身姿被透窗的陽光投照而下,将影子也落得風姿颀長。
“但我認為,唐鶴林手上的資源跟你目前的情況,适配度不算太高,換成星曜傳媒的田中恺,怎麼樣?”
他從容語态,一字一頓都說得冷靜理智而周全,顯然是深思熟路後替她考慮的最優選。
周予然:“……”
一顆趨近沉寂的心髒忽然開始猛烈跳動了起來。
她張了張唇,怔怔地看着他,半響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當所有混亂的畫面逐一串聯,于腦海中浮現出的,竟是他昨晚想要偷吻自己的臉。
她昨天也隻是随手将那個潦草的方案打印好丢在了床頭櫃上,可以僅憑幾眼就給她找對方向,又這麼細心地為她尋覓最合适的投資人——
周予然的眼眶有點熱了。
所以,十分鐘真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問題嗎??
又不是十秒!!
尼姑都能吃齋念經禁欲一輩子,怎麼她周予然就不行了!!
哥哥對她好是真的,喜歡她也是真的,老鴨湯是真的,不由分說替她出頭也是真的,急她所急,憂她所憂——這樣完美的未婚夫,她這輩子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周予然心中感慨萬千,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終也隻是柔情萬狀地化成了一句話:“哥哥,你放心,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辜負你這片心意。”
肉麻的話她不想多說。
下定了決心的事情,她說到做到。
陽光落進少女炯炯有神的眼睛裡,黑寶石般粲然的瞳孔中,赤忱的情誼不加掩飾,于繁密的花影下一瞬不瞬倒影着他的臉。
謝洵之目光微滞,旋即不着痕迹地移開,視線落在春日的玉蘭花枝頭,飽滿的花骨朵像是後知後覺嗅到春息,在溫暖的春意裡輕顫、蓄勢待放。
分神的那幾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淡地應了一聲“好”。
“正好,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當面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