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頓住。

然後他繼續輕輕用力，在千靈心驚膽戰的注視下，木筷從手團上捏出一個小小的手指形狀。

“我是在嘗試能不能幫你弄出手指。”

他的語氣分外古怪。

千靈：“。”

千靈：“啊哈哈……原來是這樣啊。太謝謝你了。你可真是一個人美心善的好人啊。”

基尼奇應了一聲。

房間裡充斥着令人忍不住想要以頭搶地的沉默。

好尴尬。

可惡。

千靈硬着頭皮保持不動。

表面波瀾不驚，實則萬馬奔騰。

她乖乖地伸出兩個手團，沒想到基尼奇與外表不同，他的手很靈巧，甚至還捏出了指關節。

房間一時安靜下來，隻聽見小龍不大的咀嚼聲，和雨點打在玻璃窗的響聲。

玻璃窗之前便被基尼奇提早地關好，冷氣沒有飄進來。

外面的雨聲很大，這間小屋裡卻充滿着暖烘烘的香味。

仿佛晚上睡覺把被子的四個角都掖住的安心感。

基尼奇大概第一次用木筷給仙靈捏手指，這種奇特的經曆任誰來估計都是人生頭一回。他很認真地垂眸，千靈開始還有些不自在，後面逐漸适應，甚至觀察起了基尼奇的發帶。

頭發好多哦，還有兩個挑染的小辮子，耳朵也打着漆黑的骨釘，眼睫毛也長長的，忽閃忽閃。

“好了。”基尼奇說，他擡頭，有些疑惑，“你在看什麼嗎？”

“沒什麼啦。”

千靈試着展開自己的手，又捏成了拳頭，她驚喜地說：“哇！你好厲害啊！”

基尼奇把這雙長度明顯小一截的木筷遞給她。

下雨天就是要吃熱騰騰的肉湯啊！千靈人生滿足了。

投喂了小龍，今天又格外新奇地投喂了仙靈的基尼奇也開始吃飯。

千靈吃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問：“你知道哪裡有送信的地方嗎？”

以往她給那維萊特回信隻要交給美露莘就好，現在在納塔，肯定不一樣了。

“懸木人有信使。”

但是他倒是從不接信使的活。

基尼奇想起剛剛看見這隻小仙靈借了他的筆，歪歪扭扭，一筆一劃地在紙上認真寫些什麼。

他問：“你要寄信？”

“嗯嗯。”千靈眨眨眼，“有跨國服務麼？”

-

與下雨的納塔不同，楓丹此刻是無雲的黃昏。

绯色的夕陽透過玻璃，從盛着水的高腳杯中折射出玻璃的泛光。

那維萊特在閱讀千靈在梅洛彼得堡留下的詩歌。

他的對面坐着萊歐斯利，公爵大人難得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而他背後的克洛琳德更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審判模樣。

“事情就是這樣。”克洛琳德說，“在萊歐斯利公爵‘無微不至’的看護下，千靈小姐逃走了。”

萊歐斯利：“……可以不用加修飾詞的，女士，這聽上去實在像一個嘲諷。”

“不用懷疑。”克洛琳德平淡着一張臉，“我就是在嘲諷。”

萊歐斯利：“……”

萊歐斯利：“行。我沒話講。”

他确實也沒打算為自己辯駁，事實就是如此，因為他個人對千靈的過分好奇，以及懶得翻閱審判庭遣送過來的公文——在此之前他以為是前幾天向上審批的通告單——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是我的責任。”萊歐斯利反省，“我已經申請張貼尋人啟事。”

克洛琳德糾正：“是尋仙靈。”

“張貼的話還是不要交代千靈小姐的身份。”那維萊特說，“以免被有心人盯上。”

“當然。”克洛琳德說，“那維萊特，她沒有來找過你嗎？”

“之前她向我問過關于納塔的龍。”

那維萊特從書桌上取出一疊信件，從紙張的痕迹來看，時間跨越很大。

“我們一般通過信件溝通。”

克洛琳德和萊歐斯利看見其中的幾封。

端詳了片刻，克洛琳德望向那維萊特，疑惑：“這就是……呃，精靈的語言嗎？”

那維萊特認真解釋：“不。這是人類的語言。我想大概是千靈小姐是以仙靈的身軀寫下的筆迹。”

“這你都能認出來。”

克洛琳德敬佩得心服口服。

簡直是剛學會握筆的小孩子畫了一隻龍蜥形狀的深淵魔物，而那維萊特竟然能精準地分辨出她其實是想畫美露莘。

而萊歐斯利語氣有些飄忽地開口：“她在向你請教人類社會常識的問題？”

甚至他們還煞有其事地互相寫了好幾封回信，看這日期，整整跨了三年。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學術探讨。

這跟零分去請教五十分如何及格的技巧有什麼區别？

差生帶差生，争做落榜生。

“所以我并不放心她獨自一人出行。”那維萊特說，他天生便有這樣的責任感，“而我的信件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回複。”

“我建議更換一下尋人啟事的署名落款。”萊歐斯利突然開口，“以楓丹廷的名義。”

那維萊特擡眼，眼神中稍微有些疑惑。

“這個尋人啟事，感覺應該更像是商場裡的那種。”萊歐斯利清了清嗓子，說，“千靈小朋友，千靈小朋友，聽到廣播後請迅速來到前台，你的爸爸媽媽正在找你。”

“而不管是來自審判庭，或者是由梅洛彼得堡張貼的尋人啟事。”成熟的職場女性克洛琳德，冷靜地開口發言，“聽上去都應該更像通緝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