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靜嗎?”
“沒有。”
基尼奇四周看了看,似乎是已經撤離了,這隻是一個臨時據點。
“你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千靈這才放松地長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雖然基尼奇并不太理解,這麼豆丁點大的小東西居然還能有地方把眼睛長出來。
還能害怕得緊緊捂住自己的眼睛。
這個愚人衆的行事很謹慎,基本上沒有留下什麼線索,隻有殘存的木箱和木車。
搜集線索這種活實在超出了一隻仙靈的能力範圍了。千靈坐到矮凳上,免得打擾到基尼奇的行動。
她從基尼奇的胳膊上滑下去,從一個仰望的角度,看見基尼奇編得很好看的頭發,和他背後牆壁上的塗鴉。
千靈戳戳他搭在桌子上的手指。
基尼奇看過來。
“那是什麼花紋呢?你看過嗎?”千靈好奇地問,“有點像龍啊。”
基尼奇點亮了附近的火炬。
真的是龍。
飛翔的龍,展開火焰一樣的羽翼,向地上的人們降下風暴和烏雲。
但是顔色塗料有種詭異的奇怪。人的皮膚是藍色的,而龍是晴天一樣的藍色,天空則是西紅柿一樣的豔紅。
基尼奇走近看。
他最終還是點燃了火把,借光觀察。千靈有些哆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角落裡的畫像被人為地覆蓋,似乎并不想有人發現,将這本來就躲在石頭下的片段,如同寶藏一樣用石頭掩蓋住。
基尼奇扒開散落的石塊。
——角落的畫上,是一隻小小的仙靈。
唯一用正确的顔色填充的仙靈,微弱地發出與星星相似的光芒。
像是躲起來,尋找一個故事的開始。
基尼奇彎腰,還要再看。
“哐當!”
門口突然傳來玻璃罐掉落的聲音。
“你們……你們是誰?怎麼發現我的秘密基地?”
是一個小男孩,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多巴?”基尼奇似乎跟他認識,他用火炬照亮自己的臉,“是我。”
他們從漆黑的洞穴裡走出來,千靈看清那個小孩子。
咦——這不是她之前在懸木人的部落,纏着她講故事的小朋友嗎?
意料之外的都是熟人,千靈熟練地把自己當成基尼奇身上一個安靜的挂件。
“秘密基地?”基尼奇重複一遍,問。
“……嗯。”多巴說話磕磕絆絆的,“是我和朋友們的密會地點,我們每周都會在這裡碰面。”
小孩子總是有很多探險精神,喜歡屠龍的勇者,月夜下起舞的精靈。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生來就注定要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冒險。
古老的石牆上描繪着久遠的傳說,他們煞有其事地尋找藏寶圖。
有一天,竟然還在這裡遇到了能召喚龍群的黑袍大巫師。
大巫師說,他千辛萬苦,從壁畫裡的世界裡逃了出來,要他們保守秘密,否則壁畫裡的惡龍會發現連接現實的道路,摧毀整片納塔的土地。
聽上去就是惡劣大人欺騙小孩子編出來的謊話啊。
小朋友還真是好騙呢。
千靈托腮。
洞穴很安靜,基尼奇保持沉默。
以為會遭到訓斥的多巴緊張地閉上了眼睛,但是基尼奇隻是彎腰,把他掉在地上的顔料瓶撿了起來。
“這裡很危險,可以換個地方。”基尼奇幫他拿起顔料瓶,說,“我知道有個曠野的山坡,比這裡要好。你們可以在岩石上塗鴉,随意在風裡打滾。”
基尼奇真是一個擅長行動的家夥。
說走就走,毫不含糊,仗着自己跑路的本事就到處亂竄——好吧,确實是有點羨慕了。
千靈反省自己,怎麼自己飄一飄就會覺得累了呢。
她想起認識的一個純水精靈的名言警句,感覺可以化用一下。
雖然我很沒用,但是看到基尼奇這麼有用,真好。
隻花了大概十幾分鐘,基尼奇就将他們一起帶到了一處山頂,距離天空很近的地方。旁邊還有一條小溪,沿着高高的缺口垂直落下,像一條漂亮的織物緞帶。
“哇!”
多巴被眼前遼闊的景色吸引了,他撒開腳向前奔跑。
“不看着一點嗎?”千靈擔憂地問基尼奇,“萬一摔了怎麼辦?”
“維茨特蘭的孩子天性如此。”基尼奇說,“最底下是一圈河道,山壁上也有藤蔓,就已經算得上安全了。”
他看上去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
千靈往前飄。
納塔的山頂平曠,千萬年流動的雲朵,千萬年不變的沉默的山。
沒有人永遠年少,但永遠有人年少。
那麼,這裡又是誰以前的秘密基地呢?
銘刻曆史的石頭上,刻着一副掉漆褪色的塗鴉。
千靈慢慢拔掉覆蓋在塗鴉上的雜草。
是未完成的畫,描繪着過去的場景。
千靈尋找到大概是畫者當時借景的角度,好像比她高不了多少。
除開實際的景色之外,稚嫩的筆迹塗鴉出想象出來的,一個籠罩到地面的巨大影子。跟先前壁畫上的龍格外相似。
樹葉打着旋,羽毛在飛舞。
花費精力,認真描繪的是龍帶來的一陣強烈又自由的風。
大概小孩子都是很相似的呢。
“你這麼一點點高的時候,也喜歡龍呀?”
基尼奇似乎僵住了一會,才開口:“什麼?”
千靈指了指這副褪色的塗鴉。然而縱使是時間,也有遮掩不住的顔色。
她閉上眼睛。
“感覺到了哦,草木生長一樣蔥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