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看了,又忘了。
靜默一瞬,兩人誰都沒說話,默契的往外走。
沈舒言沉默的跟着周良宴身後,視線落在前面人的背影。
明天大約是個好天氣,夜空繁星點點。月光透過縫隙灑在各處,斑駁的光影灑了周良宴一身,樹葉被微風吹的晃動,發出稀疏聲,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一樣。
周良宴走在夜色下,像站在濃稠的藍色裡。
今晚的月亮應該很漂亮,沈舒言沒有仰頭看,隻遠遠的将目光落在面前人身上斑駁的光影中。
走到熟悉的黑色商務車旁,周良宴面無表情的打開副駕駛的門,“上車。”
沈舒言看他一眼,磨磨蹭蹭地移步過去。
周良宴繞至另一側,坐進駕駛位的一瞬間,便聞到車内已經湧入一陣淡香,偏冷的調子,像霧蒙蒙的森林裡帶着露水的綠。
他有些貪婪的輕嗅,一瞬後又不動聲的屏住呼吸,從後視鏡裡望她一眼,平靜的開口,“能耐了。”
車廂裡空間靜谧,沈舒言的手握住安全帶,半晌才憋出一句,“哥………”
周良宴從後視鏡望她一眼,良久的沉默。
「6:40分」
沈舒言望向窗外,天邊已經開始泛白,她不停的看向手機屏幕,時間一點點跳動流逝,心頭逐漸湧上緊張與不安,“哥,你開快點兒吧,媽媽要醒了。”
得趕在她醒之前回家才好。
周良宴嗯了一聲,車子停在家門口時剛好六點五十五分。
還有五分鐘,七點鐘的時候嚴謹華要起來晨練。
沈舒言打開車門下車,蹑手蹑腳的開門往裡走,她眉頭緊皺着,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這次換周良宴跟在她身後。
小時候為了方便他們互相照顧,嚴謹華專門将兩人的房間放在一層樓,門對門。
幾分鐘後,随着“咔嗒”一聲輕響和關門聲,沈舒言呼出一口氣。
她靠在門上,側耳聽門外沒有聲音,緊繃的神經逐漸放松。
下一秒眯着眼往衛生間走,想着洗漱完就馬上休息,卻在看到鏡子的瞬間睜大眼睛。
自己的發帶掉了。
也不知道是何時,悄無聲息的。
不确定是掉在周良宴車裡還是走廊上。
如果是外車上還好,等下次拿回來就可以。
可如果是掉在走廊上。
被母親發現………
嚴瑾華出身豪門,是個視規矩為圭臬的人,對子女的教育方面更是嚴苛。
她從小便要求他們兄妹兩個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能出一點差錯,有時候一人犯錯要集體挨罰,靠牆站兩個小時不準駝背,每次都是父親求情,她才會松口。
如果恰巧被她看到,肯定會得到一連串的訓問。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在外面幹嘛…………
那時她一定是要撒謊的。
但問題是,盡管已經過去快十年,她依舊沒有足夠的把握自己可以在面對母親時編出毫無破綻謊言。
沈舒言坐在床沿上,看着牆上的秒針一格一格往前走,在寂靜的房間裡,咔嗒咔嗒的聲音尤為明顯,焦急的催促她。
最終還是心一橫。
她穿着拖鞋走到門邊,再三确定沒聽到什麼動靜,打開房門。
走廊上是昏黃的燈,有着溫柔的光亮。
房門前那片區域确定沒有。
沈舒言走出門外,想着再往盡頭那邊看一看。
剛邁出一步,忽然,主卧的燈光亮起,從門縫往外溢。
兩道開門聲同時響起,沈舒言感覺自己的腕骨被人扯着,帶進炙熱的懷裡。
嘴裡的驚呼被淹沒在寬厚的手掌中。
在警局聞到的那股冷冽雪松帶着點濕潤水汽的苦,更為清晰的,熱切的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像是要滲入體内。
沈舒言大腦一片空白。
心跳砰砰砰的似乎要從胸膛裡蹦出來。
周良宴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沒來得及擦幹。
有水珠順着鬓角的發梢往下墜,滑過他的脖頸,落在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上。
屋外傳來腳步聲,有人輕叩房門。
沈舒言瞬間驚慌失措的抓緊搭至自己胳膊的手。
嚴謹華的聲音,她問:“良宴,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周良宴平穩回複,“剛到家沒多久。”
“嗯,好好休息。”
說完腳步聲漸漸走遠。
可能是太過緊張,沈舒言覺得自己動彈不得,她的後背靠在他熾熱的胸膛前,時刻關注着外面的聲音,聽覺被空氣中細密的顆粒塞滿,敲擊着耳膜。
正當她還保持高度警惕時,聽到一道低暗沉穩的嗓音。
“言言,可以松開我了。”
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周良宴已經放下手,站在離她有半米遠的位置。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沈舒言擡頭望他,“你還在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