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賀隽夏的希望成真了。
手機黑屏的第五個小時,一切恢複了正常,火車搖搖晃晃地駛向目的地。
淩晨三點,火車終于到達C市,賀隽夏還沒走出車站,他就看見了等在大門口的賀成材。
這個皮膚黝黑,脊背佝偻的男人等在出站口,目光在人群裡來回尋找,視線與他對上的一瞬間,滿是皺紋的臉上瞬間露出高興的笑容。
賀隽夏走上前:“我們回去吧。”
他實在做不到對一個陌生男人叫爸,哪怕他的眼裡充滿了關懷和喜悅。
賀成材沒有注意兒子隐去了對自己的稱呼,他伸手自然地要接過兒子手裡的行李箱和幾個塑料袋。
賀隽夏下意識躲了躲:“沒事,我自己提。”
“我來。”
賀成材強行接過手裡的東西,這些東西少說有七八十斤,他提起來卻像個沒事人。
賀成材走在前面,賀隽夏落在後面。
他看着男人略顯消瘦的背影,眼睫顫了顫,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賀隽夏跟着賀成材來到一輛半封閉的三輪車旁,看着他兩隻手同時用力,便将行李箱和塑料袋放進三輪車的後車廂。
賀隽夏将背上壓紅了肩膀的背包也丢了上去。
電動三輪車啟動,彙入不遠處的車流,跟某些接到乘客的黑車司機一起慢慢駛出火車站,駕向遠方的萬家燈火。
賀成材問道:“你媽今天念叨了你一整天,殺了雞殺了魚,還買了牛肉,就等你回來吃,結果你們火車晚點,給她氣壞了。”
賀隽夏笑笑:“現在吃也可以。”
賀成材樂呵道:“好啊,你媽肯定高興。”
小三輪一路突突突地駛回家,黑漆漆的田野裡,一棟老舊的小平房亮得過分顯眼,仿佛海上指引方向的燈塔,照亮遊子歸鄉的路。
一個滿臉溝壑的中年婦女歡喜地迎上前:“回來了,餓了沒,家裡飯菜都熱着。”
賀隽夏猶豫地下車。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和陌生的樓房,默默在心裡給自己打了把氣,揚起臉笑道:“好啊,我一定要好好嘗嘗。”
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探出腦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高興道:“哥,你終于回來了。”
曾秀平轉頭:“行了,你快回去睡吧。”
賀隽秋笑嘻嘻:“我不,我要和我哥聊天。”
她跑上前熱情地幫賀隽夏搬行李,結果行李沒搬着,還踉跄了一下差點摔倒。
曾秀平無奈:“都是大姑娘了,走路也不知道當心點,等會兒摔了有你痛的。”
“行了行了,都進屋去,有事等會說。”
賀隽夏推着行李朝記憶裡“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間很寬,估摸有二十個平方,地面幹幹淨淨沒有灰塵,床上的枕頭被子都泛着陽光的氣息,一看就是被人很用心地提前打掃過。
賀隽夏放下東西出門,客廳的桌上已經盛好了飯飯,菜肴熱氣騰騰,油亮金黃的雞湯香氣誘人,彌漫着家的氣息。
“我說哥,你愣着幹什麼,不認識你家了,快來吃呀,這可是你妹親手盛的飯呢。”
賀隽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雞湯,朝曾秀平豎起大拇指:“咱媽的手藝,就是沒話說。”
曾秀平:“吃宵夜都堵不住你的嘴。”
賀隽夏坐下來拿起屬于自己的那份碗筷,有些拘謹地開始夾菜。
賀隽秋狐疑地盯着他:“哥,幾個月不見,你居然變斯文了。”
“嘿嘿嘿,讓我猜猜,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女孩眼裡閃爍着好奇和探究的光芒,賀成材和曾秀平也期待地看向他。
賀隽夏:……
賀隽夏眯起眼睛:“你月考考了多少名?”
賀隽秋瞬間收回好奇的眼神安靜如雞,曾秀平語氣一變,罵罵咧咧道:“她英語就考了六十分,我都不知道怎麼說她了。”
“剛好你回來了,有空給你妹妹輔導一下吧,不然我怕她連專科都考不上。”
賀隽秋瞥了瞥嘴,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學校的廣播播英語聽力的時候突然壞了。”
賀隽夏微笑:“你們年級英語最高分是多少?”
賀隽秋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曾秀平替她回道:“135。”
賀隽秋小聲:“人家是大神,我們凡人怎麼能比?”
曾秀平眼睛一瞪。
為了避免家庭矛盾,賀隽夏連忙轉移話題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們說。”
其他三人頓時安靜下來等他說話。
賀隽夏将他在B市和火車上遇見的詭異情況說了出來,皺着眉頭道:“我覺得很不對勁,有點不安心,我想多買點糧食放在家裡。”
他既然決定回來避難,就得做好帶“全家人”活下去的準備。四個人吃兩年,可比一個人吃兩年需要的食物多得多,他寄回來的東西遠遠不夠。
賀隽秋似乎随着他的話想到了某種不好的事情,一張小臉皺成橘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