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常煥依沒有接話,隻是緊緊盯着顧雲籬,漸漸地,夜色披拂在身,模糊了她的輪廓五官。
良久,才聽見她微不可察地歎息了一聲:“我答應你。”
*
林家舊宅,憑禦軒。
舊宅冷寂,連着下了幾日雨,總算出了太陽,小葉扶着林慕禾走下廊檐,在一棵病樹下曬曬太陽。
林慕禾不能視物,卻還能感知些光,她擡手撫上枯樹,順着幹朽的樹木紋理向上遊走,輕聲道:“幾日陰雨,總算出太陽了。”
“往後這樣的日子還很多,娘子該多出來曬曬太陽。”小葉緩緩放開她的胳膊,任憑林慕禾摸索着在樹下行走,病樹沒有枝葉,早就便死在了不知多少年前的冬夜,愈加枯萎,小葉憂心忡忡地看着,生怕這棵樹挑着什麼時候就折了。
到時候打理起來,又要費一番功夫。
林慕禾道:“往後還要熱,每日出來怕是要抱暑了。”她說着,又咳了幾聲。
“先前顧神醫留下的藥也快吃完了,娘子,待過幾日采買,我再去求幾副來……”
“小葉,”林慕禾卻忍着咳嗽打斷她,“已經勞煩她太多事了,我們本不該再有交集的。”
她話音未落,卻聽得院門被輕輕地敲了敲,伴随着一陣壓低了的呼喚聲:“小葉姐姐——”
林慕禾一頓,收住了話音:“院外有人?小葉,你去瞧瞧。”
小葉卻比她說話先行,早就聽出了門外的人是誰,興沖沖地便沖到門邊開門。
門闩一下,便見清霜探進來半個腦袋,立刻沖着小葉比了個“噓”的手勢:“我們是偷偷來的,不要聲張了。”上回見識了這舊宅裡那個嬷嬷的嘴臉,顧雲籬便留了個心眼。
林慕禾聽不真切兩人的耳語,有些着急,扒着身邊的枯樹便要向着院門處走去。
不能視物,自然注意不到腳下的東西,病樹雖然枯敗,可原先的枝幹粗大,紮在地底幾年都不曾萎倒,林慕禾腳下一個不慎,身體便失去了重心——
也怪她失了分寸,着急起來連平素裡走了不知多少遍的路都忘了。
搖擺了一瞬,她忽覺身側掀起一陣清風,手腕間忽地一緊,有人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的肩。
幾縷發絲拂過林慕禾的臉頰,顧雲籬眼皮一顫,不動聲色地将跑出去的那绺頭發别到耳後,輕聲提醒她:“林姑娘,小心。”
手指一熱,林慕禾“啊”了一聲,才愕然道:“顧神醫……”
“不請自來,冒犯了。”顧雲籬松開她的手腕,後退了幾步,由小葉重新攙扶上她。
林慕禾顯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四下掃了一圈,手指忍不住蜷起來,問:“不冒犯……隻是,顧神醫前來,是要……?”
“娘子,顧神醫說為你找來了醫士,可以為你醫治眼疾了!”小葉格外激動,先應了一聲。
“哎哎,”跟在後面的常煥依皺起眉來,“我沒說過能醫治好你。”
顧雲籬有些頭疼地止住兩人說話:“正是,隻是今日隻是來為你切脈問診一番,至于能否醫治,還尚不得知。”
說罷,她偏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盡快吧,我不想讓你為難。”這舊宅裡看着寂寥,卻有不少那惡仆的眼線,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前來攪局了。
“顧神醫思慮周全,”林慕禾愣了愣,輕輕笑了笑,“那便有勞了。”
語罷,幾人便朝屋内走去。
“上次一别便下起小雨,顧神醫是怎麼回去的,不知是正趕上急雨了嗎?”她一邊走着,一邊問。
她似乎又有些分不清方向了,與自己說着話,卻朝向常煥依。後者蹙起眉,狐疑地打量了她一圈,确定了她确實看不見。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見,顧雲籬淡淡眨了眨眼,正要開口,怎料手卻被常煥依一攥,硬拉着她站到了林慕禾身前。
“和你說話呢小顧。”掰着她站定,常煥依又拎着清霜先進了屋。
稍站好,再看林慕禾時,便覺得她的臉上也有淡淡的赧然,搞得她也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移開視線,惜字如金地答:“有相識的人,搭了車,并未趕上雨,林姑娘挂心了。”
話說着,就已到房前,林慕禾正要低身邁入,身前的顧雲籬卻已先她一步,替她将布簾子撩開。
常煥依的聲音适時地自裡面傳來:“莫耽擱了,快些進來吧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