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一晚吧,”顧雲籬,“若夜半有事,你隻管來敲我的房門。”
小葉頓首,快速扒拉幹淨飯碗,進了裡屋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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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如顧雲籬所料并不安生。點燈入睡之後,陌生的床榻帳幔以及堅硬的床闆都硌得她無法入睡,翻來覆去無果後,就隻能幹睜眼盯着頭頂的床幔看。
夏夜裡悶熱,她心裡各種事情交雜重演,心神不甯,完全無法入睡,幹脆便坐了起來,灌了一口隔夜茶水。
熬夜過後心脈躍動激烈,心髒跳動的聲音在耳内回響,她煩躁不一會兒,這聲音便演變成了敲門聲。
合目調息的顧雲籬倏地睜開眼,清霜已經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前去開門。
“顧神醫,”黑夜裡,看不清小葉的面容,但顧雲籬也大概猜得出來她的表情,“娘子、娘子呓語,渾身發抖,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了……”
顧雲籬應了一聲,不再言語,拐進了林慕禾的卧房。
安神香早已燃燼,昏黃的燭火下,香灰散落,伴随着的,還有林慕禾一陣又一陣的喘息聲、呓語聲。
掀開床簾,她渾身早已被汗浸透,幹裂的唇瓣翕動着,不停地叫嚷着:“疼……我疼。”
顧雲籬身形一頓,掀簾子的手止在半空,蓦地開口問道:“哪裡疼?”
睡夢之中,林慕禾竟然真的回答她了:“眼睛,眼睛好疼……渾身都疼。”
大抵是夢中又經曆了不知哪場命懸一線的高燒,她才會如此,顧雲籬神色黯了黯,低身将她小腹的衣料拂起,摸到一處穴位,便緩慢地為她按壓揉捏起來。
約莫有半刻鐘過去,她呓語的聲音這才漸漸淡去,直到呼吸再次恢複平穩綿長。
“顧神醫,這就沒事了嗎?”
“我為她按了按天樞豐隆,今晚應當是沒事了,你明早若是有空,便早起給你家娘子做些吃的,昨日一夜水米未進,她怕也是餓了。”
小葉聞聲點頭,立馬便扭身走了出去。
周遭再次安靜了下來,睡意像是沖破了什麼閘閥,洶湧而來。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這點聲響卻驚動了熟睡的林慕禾,她呼吸聲一停,似乎在蘇醒的邊緣徘徊着。
顧雲籬打了一半哈欠的動作立刻一頓,愣是呆立在原地了半晌,直到聽見她的呼吸聲繼續,她這才敢放松了身體。
因為這段插曲,她的眼眶邊微微發紅,額頭沁出來些許細汗,繼而又被顧雲籬擡手拭去。
思索了片刻,她還是歎了口氣,輕輕搬來一張凳子擺在了床邊。
伸指将紗帳撩開一道縫,黑暗之中,隐約可以看見林慕禾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圈醒目的白紗,她再次沉睡,這一次,沒有再被任何聲音吵醒。
松了一口氣,顧雲籬腦中的困意也逐漸強勢,早已過了子時,再睡也不過兩個時辰,她又怕夜半林慕禾再次夢魇醒來,便幹脆倚着床框小憩。
睡意翻湧而來,白日裡諸事紛擾,顧雲籬也是累極了,不過片刻,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不長,清晨時分,她再次被蟬鳴聲吵醒,床前的紗帳随着風吹拂在臉頰上,将初醒的混沌驅散。半開的窗戶外有一陣人語,顧雲籬蹙眉,正要起身,身上披着的薄被卻順着動作滑落。
她眼疾手快地接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夜一夜沒有回房。
轉頭看向床榻,上面沉睡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揉了揉酸痛的脖頸,顧雲籬輕輕嘶了一聲,左右環顧,她起身拿清水抹了一把臉,頂着眼下微微的烏青便走出門去。
樹蔭遮蔽的梧桐樹下,林慕禾被晨光勾勒着身形,坐在一節石椅上,靜靜曬着太陽。清霜在她身側蹲着,百無聊賴地扣着石闆路縫隙間的苔藓。
“姐姐!”清霜聽見響動,立刻回過頭來,語氣卻一頓。
見她一身疲憊之感,她忍不住蹙眉問:“我還以為你早醒了,你昨晚去哪裡了?”
顧雲籬眨了眨眼,目光略過微微側身過來的林慕禾,含糊答:“林姑娘呓語,我多留了一會兒。”
清霜卻挑了挑眉,回頭看向林慕禾,就見她朝自己點了點頭表示附和。
她莫名覺得古怪,但很快便将這點抛擲腦後,轉而想起方才的事情,道:“方才衙役過來,稍後要再次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