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伐緩慢,走一步,便要擡腳試探一番,走到台階處,又要摸索着牆壁,才敢繼續行走。
顧雲籬屏着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走來,心裡隻剩下兩個字:糟了。
也許看見她覆眼那一圈醒目的白紗,她放下了些許戒備,佛寺境地,舉頭三尺有神佛注目,實生殺之舉,無異于亵渎神佛,趙玉竹常年經商,自然對神佛笃信,否則也不會在此藏匿。
她眼尾狠狠抽搐了幾下,钗尖再次推進半寸,瞬間便劃破了顧雲籬的皮膚,一條細細的、殷紅的血液順着脖頸流下,在她身上蜿蜒出一道危險的血痕。
林慕禾動作依舊,聽見微微的響動聲,便問:“顧神醫,你在這裡嗎?”
顧雲籬屏着氣,還想掙脫趙玉竹的控制,可這人看起來似乎發了狂,她愣是沒能撼動她半分。
被控制住的手腕被趙玉竹狠狠一捏,意思再不過明顯:若是叫林慕禾發現了趙玉竹的存在,那今天死在這寺廟裡的恐怕就是兩個人了。
顧雲籬吸了一口氣,默默又吞咽了一次口水,再緩緩擡眼。
“我在這,林姑娘。”她聲音平穩,叫人聽不出端倪,一如往常,“你怎麼來了?”
聲音響起,林慕禾循聲張望了一圈,才答:“看你許久不回來,我有些擔心。”
身後,趙玉竹紊亂而炙熱的呼吸聲還在耳邊回響,氣息噴灑在脖頸間,顧雲籬時刻能夠感受到身後的威脅,便隻能硬着頭皮繼續道:“我沒事,前面有好多雜物,你不要過來。”
林慕禾頓了頓,停下了摸索的動作:“可是問到路了?耽擱如此之久,我害怕你出事……”
顧雲籬張口否定:“還未問到,那沙彌正在默經,需等他默誦完畢,才能問路。”她腦子轉得飛快,幾乎沒怎麼思考便胡謅了出來。
一股風吹來,吹得禅院中的大樹枝葉沙沙作響,将顧雲籬鬓角的頭發吹了起來,她眯了眯眼,看着原先位置上的林慕禾動了動身子。
“若找不到,就不要找了。”林慕禾開口,聲音比起先前輕了許多,“林間也是野外,恐生禍事,今日天色也欲漸晚,不如打道回府吧?”
身後的人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啧”聲,輕得隻有顧雲籬能聽見。
她的神經繃緊,吐出一口氣:“好,你先回去吧,我瞧後面有些東西比較在意,去瞧一眼就來找你。”
本以為這般就能讓她離開,可林慕禾竟是在原地站定,半天沒有響動。
隔着有些遠,顧雲籬看不清她的表情,可身後人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她卻聽得一清二楚,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這個想法剛剛一起,就見林慕禾啟唇道:“顧神醫瞧見了什麼?我也想……”
說着,她向前邁開步子,欲向上走到顧雲籬身邊,瞬息間,顧雲籬隻覺頭皮發緊,還沒能說出阻止的話,便聽得林慕禾又“啊”得驚叫了一聲!
她這一步,踏空了。
眼前的畫面變得極慢,電光石火間,顧雲籬看見她褶裙下的翹頭雲屢踏空,渾身一個趔趄,向前栽去——
而身後的人本就是驚弓之鳥,她這一聲驚叫,更是成為了将她緊繃神經射穿的那一支利箭!
趙玉竹本就極度敏感,而突如其來的變故,立刻便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可這也隻是刹那,目光偏移的那一刹,趙玉竹立刻回神,猛地驚起一身冷汗——着道了!
而顧雲籬也隻需這分神的刹那。
手腕的力道忽地一松,她迅速将短刃從袖中振出,反握于掌心!這一刻,穩住下盤,使了死勁便一腳狠狠踩在了趙玉竹的足背上!
脖頸上的威脅一松,趙玉竹痛叫了出聲,正想要再次桎梏住顧雲籬,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陣刀光!
短刃出鞘,寒光掠過,照在她淩厲的眸中,下一刻,血花四濺,她沒能給趙玉竹一擊緻命傷,卻在她臉上劃過一道長長的血痕。
趙玉竹厲叫了一聲,大罵:“顧雲籬!你這賤人!”
變故隻發生在刹那之間,顧雲籬趁機迅速後退,将兩人的距離拉開。
轉頭去看林慕禾,她半跪在地上,臉色茫然:“顧神醫,有危險?!”
“林姑娘,不要往前,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