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時零點零分。
巷子裡很暗。
“西1殡儀館”的紅色霓虹燈極為醒目。
季青臨一身黑衣黑褲,一手打着手機手電筒,一手舉着黑傘,慢慢踱步而來。
直到手機正字腔圓地播報出——
“目的地在您右側,本次導航結束。”
季青臨才停下腳步。
季青臨往右邊一望,收起了黑傘,晃了晃手電筒。
光映照出一扇鮮紅色的大門,像血凝固後的顔色。
季青臨走上台階,門是緊緊閉着的。
周圍突然安靜了下來。
沒有了手機的導航聲,連蟲子的鳴叫聲也沒有。
季青臨隻清楚地聽見自己的一道呼吸聲。
還沒等他有動作,一陣歡快的聖母頌歌聲響起。
撲簌——
一陣樹葉拍打聲突然在季青臨的頭頂響起。
季青臨把手機電筒光一晃,猜測是自己的鈴聲驚了樹上的鳥兒。
不過這麼黑,突然來這麼一下也很吓人。
季青臨接通了手機。
鄭星竹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青臨,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季青臨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好說辭,額了一聲。
鄭星竹透露出無奈:“你不要告訴我你真去參加那個殡儀館的面試了。”
季青臨道:“事實上,我現在已經站在這殡儀館門前了。”
季青臨一邊說,一邊拉起大門上的虎頭圓形鎖環,叩了三下。
鄭星竹暗罵了一聲,還是沒能忍住,拔高聲音道:“你瘋了是不是?”
季青臨情緒平和:“冷靜。”
“我不需要冷靜。”鄭星竹負氣道,“是,青臨,那個傻逼老闆偷了你的設計還反過來誣告你,但是咱可以繼續跟他打官司,假的他終究成不了真的。”
季青臨道:“我快沒錢了。”
鄭星竹消了音。
季青臨繼續道:“而且我留存的證據不充分。”
鄭星竹:“那我們找個别的工作,浙大研究生,去哪都不至于——。”
季青臨打斷他:“業界會收一個挂着抄襲名頭的設計師嗎?”
鄭星竹有些暴躁:“那總不至于去什麼殡儀館吧?還有哪家正經公司讓你淩晨零點過去面試?而且還強調不能早于零點。你過去是給人噶腰子去的嗎?”
季青臨很有耐心:“殡儀館嘛,淩晨12點很正常,可能是有什麼忌諱。而且我上班時間也是0:00到8:00。”
鄭星竹聽他強詞奪理,有些無力:“你現在年薪50萬,去殡儀館每月隻能拿3000塊錢的工資,你能接受嗎?這樣,你聽我的,我幫你去找個路子,去娛樂圈,你這張臉去娛樂圈完全沒問題的。”
季青臨皺了下眉:“等等,誰跟你說殡儀館3000塊錢的?”
鄭星竹漫不經心地道:“哦,我說錯了,那能有多少?再高也高不過——。”
季青臨道:“日薪一萬,還是稅後。”
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
鄭星竹艱澀道:“你看我現在是給你打110還是120比較好?”
季青臨想了想,道:“110吧,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騙子,兩個小時後我沒回你電話你就可以打了。”
鄭星竹松了一口氣:“還好你有理智,我還真以為你被洗腦了,你先告訴我,你那殡儀館叫什麼名字,我查一下。”
鄭星竹:“喂喂喂?說話啊。”
“哦。”季青臨連忙回過神,對鄭星竹道:“西山殡儀館,門開了,挂了。”
“門開了——什麼門——。”
殡儀館的紅色大門,開了。
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兩扇大門敞開了四分之一。
露出裡面黑漆漆的一片。
濃稠的黑暗。
季青臨湊近,用手電筒掃了一下。
這門什麼時候開的?他怎麼沒聽到聲音?
沒有開門的人躲在裡面。
季青臨想了想,出聲問:“躲在門後吓人?我們應該還沒有特别熟吧?”
沒有聲音回答。
季青臨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把門推開。
門發出吱呀的聲音。
季青臨跨過了44厘米高的門檻,然後走了進去。
門内是有光的。
剛站定,一道怪異的聲音響起:“來幹什麼的?”
季青臨聽着聲源,把頭擰向左邊。
左邊是一個值班室。
但光線很黯淡,從窗戶裡倒映出的影子隻有一個大概是頭的輪廓。
季青臨湊過去,友好地說:“您好,我叫季青臨,是來面試的。”
值班室裡的人哦了一聲。
接着,季青臨就聽見一陣椅子摩擦地闆的聲音。
他偏頭看了一眼,窗戶上的輪廓已經消失了。
消失得很快。
值班室的門被打開。
季青臨含笑道:“您好。”
老人并沒有回以微笑,反而,他一頭亂蓬蓬的頭發下,一雙陰鸷渾濁的眼睛盯着季青臨,開口也不友好:“年輕人,很有膽量。你不怕我?”
季青臨笑道:“有什麼好怕的呢?”
老人的嘴角吊起一個弧度:“所有人第一眼看見我都會怕我。”
季青臨道:“那可能您見的人太少了。”
老人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隻是轉了個身,隻是道:“跟我來。”
老人似乎聲帶受過傷,聲音格外嘶啞,就如刀子摩擦滋啦出的聲音。
季青臨跟着老人往前走。
老人是個不足80cm的侏儒,骨頭變形,導緻他的背部如同背了一個巨大的駝峰,畸形得着實有些恐怖。
因為畸形,老人走路速度也慢,季青臨想了想,決定唠兩句嗑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