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淩霜本就距離尤願不遠,她什麼都能聽見。
自然是聽見了尤願的那句磕磕絆絆的“我不是女同性戀”,也自然地對上了汪靖柔投過來的視線,以及那句“你是嗎?”。
“女士,這個問題很冒犯,我似乎沒有回答的必要?”郁淩霜輕描淡寫,神色不變,把重心給抛回去。
汪靖柔聽着這個回答,目光在她們兩人身上梭巡了兩下,而後了然一笑,應下來自己的錯誤:“不好意思,我直來直往慣了。”她又對着尤願說,“尤小姐,你也别往心裡去,我這話對不少年輕妹妹講過。”
“我知道,汪總監隻是跟我開個玩笑。”尤願笑容明媚,一副沒往心上放的模樣。
汪靖柔颔首,戴上墨鏡,吩咐司機往前開,沒幾秒車影就消失在了她們的視野。
尤願看着車遠了,唇角才放下來。
她偏頭看向鎮定自若的郁淩霜,沒有立馬就繞開話題,而是簡單說明了下汪靖柔的身份:“大公司的總監,跟我上司認識多年,是朋友。”她繼續擡腳往前走,風掀起她微卷的發尾,“不管她是不是故意,我都隻能當做無意。”
“誰說的。”郁淩霜上前拉過她的手,一臉的認真,“如果這份工作又因此丢掉,也還會有下一份更好的在等着你。或者,你有想做的生意嗎?我可以……”
話都沒說完,尤願伸出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四目相視。
湊巧,一片落葉落在尤願橫着的手臂上,時間仿佛定在了這一刻。
直到風繼續吹,将這片葉子帶走,同時帶走的還有尤願的話:“郁淩霜,這件事還沒到那種程度,别擔心。”她的口吻輕松了些,“而且你的錢你自己留着吧,打工幾年誰還沒點存款了?”
她落下這話才垂下手,指腹悄然在掌心劃了劃,上面還有郁淩霜嘴唇的溫度,沒有立馬消散。
郁淩霜垂睫,松開牽着的手。
剛剛她講的話裡有個“又”字。
前兩年,尤願換了人生的第二份工作,在一家大公司入職。就在幾個月前,空降而來的一個男領導見對她進行性騷擾,經常性想動手動腳,就想借着工作的由頭揩油。
哪怕她次次都躲了過去,但也不堪其擾,更何況,肯定還會有更多的女生遇到這樣的情況,于是她趁機搜集證據,趁着年初的公司年會将這件事曝光。當時有人還拍了視頻發到網上,看見的人有很多,事情鬧得很大。
尤願的勇氣被網友們稱贊,在公司裡也收到許多女生們暗地裡的大拇指。
不過前公司的做法也如大家唾棄的那樣,保了那個男領導。
尤願被開除了。
郁淩霜當時人在京城,京城的冬天大雪紛飛。
她是從同事們閑聊時知道這件事的,待聽見确切的公司和人名,上網确認了一番,立馬請假飛來雲城,本意是想陪着尤願,但兩人見到面以後就吵了一架。
郁淩霜覺得尤願發生這樣的事情沒有告訴自己是不對的。
尤願卻覺得知道了又起什麼作用呢?難道能夠在那個時間給她最真實的擁抱嗎?
除了空洞的文字聊天或者隔着屏幕的視頻,還能做什麼?她們早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都長大了,知道這世間運行的規則不會事事如自己的意。
成年人的世界多的是無奈和孤寂,更何況,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下一秒,尤願拉過郁淩霜的手,将她的思緒給強行拽了回來,隻留個側影給她,說:“快走啦,再不走公交車要等下一班了。”
郁淩霜望着她們再度牽着的手:“嗯。”
她知道尤願的意思是什麼,于是為了調節氣氛,她配合地問:“不是說把你送到公交車站就可以了?”
“我也沒說讓你跟我一起上車啊。”尤願轉頭,挑眉,“想去我那兒啊?”
放在平時,郁淩霜肯定還會再跟尤願拉扯幾句,此刻她卻沒有那個心思,順着點頭:“想。”
“……”尤願别過臉,聲音小了兩分,“那就快點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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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小區附近的晚餐,天色更暗了。
兩人在水果店買了一袋橘子,才慢慢地進了小區。
郁淩霜提着袋子在房門面前輸入密碼,尤願已經先一步剝上了橘子,酸甜的味道在空間内散發,她一邊剝一邊道:“我的休息時間之後還會調整,不會一直都是周一周二。等我下次出差回來差不多就可以周末休息,到時候我們叫上覓覓她們一起去泡溫泉?雲城周邊有個泡溫泉的好地方,冬天最适合去了。”
“你決定。”郁淩霜一頓,“下次出差什麼時候?”
“過幾天,要去海城那邊參加一個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