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血液帶着黏膩的惡心,晁憐在浴房呆了,一個時辰,滾燙的熱水将白皙的皮膚燙的通紅,晁憐卻覺得不夠,鼻尖的血腥味,難以散去。
換了幾次水,門口等着的侍女也覺得怪,等了半晌,琢磨着人也該洗好了,便敲了敲門。
“晁憐?你好了嗎?”
藥人在國師府,平日裡是有活要做的,晁憐被分配在藥房裡磨藥,規定的數量,若完不成是有懲罰的。
輕則餓一天,重則杖責三十。
侍女對晁憐是不忍的,她進國師府之前是有個妹妹的,年齡應當和晁憐差不多。
若她妹妹也在他處謀生,過的又如何,能不能吃飽,穿暖,每日會不會挨打挨罵。
敲了幾下,沒人回應,天色已晚,繼續耽誤下去,肯定是會被罰的。
侍女猶豫了一會,還是無人答應,皺了下眉,伸手将門給推開。
浴房裡的熱氣袅袅,侍女一進去就覺得悶,忍不住扇了扇風朝裡走。
屏風後,晁憐倚着木桶邊緣,泡在熱水之中,許是泡的太久,臉頰上已是一片潤色。
晁憐生的嬌美,侍女也在一瞬,看恍了神,直到霧氣散去,見人還在那躺着,一動不動,這才反應過來,人是泡暈了。
“喂,醒醒,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侍女走上前,搖了搖晁憐的肩膀,喊不醒人,咬牙将渾身濕漉漉的晁憐從浴桶中抱起,離的近了些,這才看清,原本清澈的水,眼下泛着層血紅,鼻尖也有股若隐若現的血氣。
她們這些人在國師府呆的久了,整日對着屍體,病患,腐臭和血腥味,她們都聞習慣了,混合着皂角的氣味,她一時竟沒聞出來。
這個新來的藥人很輕,她這個女子都能輕易抱起,實在瘦的厲害,身上恐怕都是骨頭了。
侍女将晁憐抱到一處矮塌上,扭頭去拿幹淨的布巾,想着幫人把身上擦幹,突然被叫住。
“你去藥房将驅寒的藥給煎好,等會送過來,這裡不需要你忙。”
朝思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手裡拎着藥盒,漠然的朝侍女吩咐。
冷不防被叫住,侍女是吓了一跳,但看到是國師以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心裡雖然疑惑,但這是主子的事,她不應該多問,多想。
侍女離開浴房,關門的時候卻瞥見,晁憐漏出的肌膚上,幾處可疑的紅痕,不像是鞭打造成的傷害,晁憐是做錯了事被國師懲罰了嗎?
國師對下人,賞罰分明,獎賞的時候從不吝啬,懲罰也是下黑手。
新來的藥人,瘦瘦弱弱的一小點,哪裡受得住國師懲罰,怪不得,泡個澡都會暈過去。
侍女關門以後,滿眼都是心疼。
朝思暮在房裡就隻剩她跟晁憐兩人時,歎了口氣,伸手将面具摘下,漏出一張妖豔到不似常人的臉。
肌膚似雪般白,甚至是更加蒼白,眉若粉黛,一雙丹鳳眼,流露出幾分漠然的意味,墨色的眸底,細看是壓抑着的暗紅色,不禁多了幾分邪氣。
霧氣徹底散去,浴房裡的溫度也降了下去,晁憐渾身上下隻穿了件裘衣,不知不覺就把自己蜷縮起來。
消瘦的背脊上有幾條在滲血的鞭痕,前幾天的修養,此時本該愈合可被這一折騰是徹底崩裂,這才染紅了一桶水。
冰涼的指尖,沿着傷口一點點撫過,昏沉中的晁憐也似有感應,縮瑟了幾下。
朝思暮眸色漸沉,收回指尖從藥箱中拿出上好的藥膏,塗抹在傷處,瞧見幾處深色的牙印,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随即繞開那幾處。
她沒有常人複雜的感情,從未心疼過晁憐 ,面對晁憐有的是仇恨,剜去雙眼,野獸啃食血肉的痛楚 。
晁憐的這幅身體,異常虛弱,她不想在她将這些償還給晁憐之前,晁憐病死在她眼前。
暮色籠罩着一切,晁憐的心境也是晦暗。
手裡的刀 ,她怎麼也握不住,可又扔不掉。
伍壬憑借着超出常人的毅力,不過在剃肉後的第三日便醒了過來。
躺在幹淨整潔的床榻上,伍壬不但沒有放松,反而充滿警惕。
她直記得在瀕死之際,遇見了小主,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快死了,出現的幻覺,她隻記得小主也受傷了,一直抱着她,說會救她。
亂世,她又是個亡國奴,不被抓去虐殺就已經是幸運,怎麼會獲救,可現在的情況,她确實被救下。
伍壬不顧剛包紮好的傷口,掙紮着從床榻上起身,環顧四周,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素白的衣衫和那時小主身上穿的一樣。
如若是這樣,那日她看見小主并非幻覺,可小主又是怎麼救的她,伍壬的思緒很亂,下意識去摸腰間,她的佩刀也不見了。
小主為了救她,會不會受傷,伍壬眉頭皺的很深,哪裡會待在這養傷,撐着牆就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