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眼淚落下,更是襯應着周遭的雜亂無章。
手裡的碗沒了,女童有些恍惚,流着眼淚,拖着被踩傷的那隻腿,一瘸一拐的往人群中走,這次終于空出手來擦眼淚,隻是那眼淚卻越擦越多,背脊也跟着顫動。
晁憐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碗,顧不上熱粥燙手,盛了一碗濃稠的白粥,端着碗就跑出粥棚,微微有些吃力的擠開人群,找尋方才的女童。
原本躁動擁擠的難民,盯着晁憐手上的白粥,眼神直勾勾的卻隻敢一個勁的吞口水,侍衛在前面守着,手裡都拎着長刀跟弓箭,難民不敢對晁憐怎麼樣,不情不願的讓出一條路來,晁憐在其中艱難的穿行着。
女童的身形消瘦,不一會就消失在人群之中,晁憐在後面跟着,不過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在一處巷口,往前走就是侍衛看不到的地方。
晁憐看了眼巷子,不由得退縮,但一想到那雙澄澈卻膽怯的眼睛,還是跟了過去,雖然這裡侍衛看不見,但伍壬應當還在跟着她。
想到這裡,晁憐便加快了腳步,小跑着往巷子裡跑,意想不到的是這巷子裡并沒有人,走到出口也沒一個人影,估計都在粥棚那裡,可方才的女童的确是往這個方向走的,為何不見蹤影。
晁憐站在巷口,環顧四周卻是靜的厲害,不聞丁點人聲。
等了有一會,還是未見人迹,晁憐有些低落,彎腰将手裡的粥碗放在一處角落,随即伸手摸了摸腰間,結果卻是一片空蕩,原先系着的荷包已然不見蹤迹。
晁憐有些無奈,便将頭上的發簪取下,放在一旁。
正欲折返,轉身卻看見在她身後站着的朝思暮。
不知是她太過出神,竟沒注意到身後來人,還是朝思暮走路無聲。
朝思暮冷冷看着晁憐,出聲道:“在這亂跑是活膩了嗎?”
這裡魚龍混雜,晁憐根本不會防身之術,身上甚至連把短刀都未曾攜帶,一旦脫離侍衛的視線,出事便是無法挽回。
先前被綁了兩次,眼下還是不長記性,甚至沒将她的話聽進去。
朝思暮向晁憐走近,手裡似乎還拿着什麼東西,晁憐看不清,但直覺卻讓她往後退,剛想要辯解,身後便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聽聲音,恰巧是方才走掉的那個女童,晁憐頓感不妙,沒有在管朝思暮要做什麼,丢下人就跑了過去。
聲音的源頭是巷口外的一處小院,破敗的木門,看上去很是不牢固,邊角也被雨水給侵蝕到腐壞,晁憐敲了敲門,半響沒人回應,但小院内的哭聲并未停止,原先稚嫩的聲音,逐漸哭到嘶啞。
晁憐不禁皺眉,猶豫了一瞬,雙手撐着門闆,用力朝裡推,咔嚓一聲,似乎有東西斷了,木門很是破舊,十分輕巧便被推開。
入眼便是一大一小,不過那大人似乎沒了動靜,十分安靜的被女童抱在懷裡。
晁憐一瞬便感到心慌,走近,看清那大人早就閉上了眼,臉上一片灰敗之色,嘴角溢出的血已然幹涸。
震耳欲聾的哭聲,轉為凄景之音。
呼吸一滞,晁憐站在女童身旁,似乎也被那種極緻的哀意卷入其中,眉間染上一抹凄涼。
那女童瞧見晁憐 ,眼睫上的淚還未落下,便劇烈咳嗽起來。
晁憐急忙彎下身,輕拍女童咳嗽到劇烈顫抖的背脊,緩和了好半天,輕聲問道:“你可願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不會餓肚子的地方好不好 ?”
哭到哽咽不止的女童,淚眼婆娑的望着晁憐,想要說些什麼,一張口卻被咳嗽給堵住,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大人,眼底的淚更多了。
晁憐很快便明白了女童的意思,嘴邊的話饒了幾轉才出聲。
“你可以和她一同去,願意跟我走嗎?”
女童聞言,這才點了點頭,想要擠出一個笑來回應,隻是那表情實在太過牽強。
“你家中可有其它人?”
晁憐撇了眼那間破舊的草屋,詢問道。
女童止住抽咽,斷斷續續道:“沒,這隻…有…我跟阿媽兩個人…阿爸前些年…征兵…就再也沒…回來了……”
聽到征兵,晁憐更是心底一寒,這般說來,這小姑娘的雙親,恐怕都以不在人世,晁憐摸了摸女童的腦袋,似是安撫。
“你先跟我走,我會讓人來接你阿媽回去。”
這女童咳的厲害,大抵是受了風寒亦或是染上了疫病,總之繼續待在這都不是好的,先帶回去,再做打算。
女童戀戀不舍的放下懷中沒了動靜的阿媽,正欲起身,忽得咳出一口血來。
豔紅色的血濺在晁憐的面紗上,紅白相間,格外刺目。
晁憐想去扶那女童,伸手卻被一柄長劍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