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季羽然皺眉,這幾天預報多雲,這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她沒帶雨傘,決定在大堂的沙發上坐一會兒再離開。
沒過多久,樓上傳來吵嚷的動靜,接着烏泱泱一群人下了樓,赫然是剛才聚餐的劇組。
帶頭的郭浩也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前面幾人哈哈大笑。忽然,他頓住腳步,直勾勾望向大堂的人。
和他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季羽然起身,走到酒店外面。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郭浩似乎故意找她難堪,非要帶着一群人和她對上。
綿延柔和的雨撲在臉頰上,像若有若無的蛛絲。季羽然攥緊手包,踩上濕滑的台階,頂着雨離開了.
頭上籠着輕薄的灰煙,細細密密沁入皮膚。酒店周圍接近郊區,鮮有人過。
沒過一會兒,雨越下越大,如倒豆子潑天而來。季羽然的裙角濕了,長睫滞着幾滴雨水,蓬松的卷發貼在脖頸後。
前面出現一個公交站台,她想都沒想就跑過去。
在這裡躲雨的不止她一人,季羽然尋了個空曠的角落蹲下,從手包裡拿出紙,細細擦拭着濺在靴上的污水。
其他人正安安靜靜玩手機,臉上不見慌張,想來是有人接送。季羽然用手臂擦幹屏幕上的水,本打算叫輛出租車,可惜暴雨天信号奇差。
盯着頁面轉圈好一會兒,以及右上角即将告罄的點亮,她歎了口氣,熄滅屏幕。
青色山巒和天際冷凝的烏雲攪合,雨水模糊遠處的燈光,站台後廣告燈亮了,上面貼着被無數次覆蓋的小廣告。
季羽然記得,這兒的公交車到六點就停止運營。
一輛轎車濺開水花,穩穩停在公交站台前。身旁的女孩動了,她接過來人的雨傘,蹦蹦跳跳彎身坐進車内。
“你怎麼才來啊,我要等好久呢!”
“我還專門和老闆請了假,一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
“……”
情人的打趣随着轎車駛離也揚長而去。
季羽然擡眼,眸底的羨慕轉瞬即逝。
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而在站台躲雨的人說好了似的,一個個被接走。到最後,隻剩下季羽然和一位老太太。
暴雨如注,頂上的棚子仿佛撐不住如此力道,搖搖欲墜着,眼前甚至無法視物,隻剩下蒼茫的四圍。
餘光中,老太太拄着拐杖,沖着路邊招招手。對方似有所覺,把車停在面前。
“媽,一把年紀亂跑什麼……”中年男子下車,把人攙扶進了車。
季羽然深深看了眼他們的背影,然後朝裡面縮了縮。
雨幾乎要把低矮的站台淹沒,蹲在旁邊,稍不注意就會被泥濘剮蹭到。
她今天穿着長裙,這會兒覺得冷,忍不住蹲下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
公交站台終于隻剩她一人了。
這種感覺,就像在幼兒園裡,眼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小朋友被家長接走,直到自己成了最後一個,慢慢等到天黑,心口也浮現恐慌。
Omega額前的碎發黏連在一起,特意打扮的長裙也染上深色的水漬。
對季羽然而言,今天無疑是糟糕的,但想了想,能夠一個人在路邊等雨停,似乎也不錯。
一聲悶雷響起,伴随着滾滾烏雲壓下,閃電破開沉寂的夜幕,像站在鐵橋下,一輛重載卡車疾馳而過。
季羽然面色發白,盯着磚縫中流動的黑水。膝蓋貼緊胸前以此取暖,站台燈光不穩,斜斜打在她的身上。
除了雨聲,周圍都很安靜,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人。
自己在這裡也足夠自由,至少此刻無人看到她的狼狽模樣。
雷鳴轟隆,越來越烈。季羽然鼻頭被凍得通紅,她再次打開手機,确認沒有信号,做好在公交站過夜的準備。
一個小時過去,季羽然頭歪着,盯着被暴雨砸出來的小坑出神。
“嘀——”
一道拉長的喇叭聲響起。
季羽然疲憊擡眼,刺目的車燈前,碩大的雨滴簌簌而掉,在熾亮的光投射出落下的痕迹。
她睜開雙眼,明媚的桃花眼底倒映出從車上下來的人影。
Alpha身穿卡其色風衣,又打着雨傘,水順着弧形的傘面,把她半邊外套浸成棕褐色。顧暮初背着光走過來,長直的黑發被周圍震聲的雨聲壓得微塌,唯有幾根發絲如絨毛被風吹起,透出淺色的光。
“羽然!”她的聲音像自遼遠天際傳來,逐漸靠近。
即便隔着雨簾,顧暮初一眼就注意到了季羽然。她邊招手,邊小心翼翼踩着水過來。
季羽然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着,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想要開口,卻發現無論什麼話都無法表達此刻難言的情緒。
心口像被刺了一下,随即又似洶湧的暗潮翻動。
季羽然緊咬下唇,看着奔向自己的顧暮初,忽然覺得委屈。
她一點也不喜歡暴雨天。
初秋的帷幕是被一場疾來的暴雨拉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