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存心想說些話逗季羽然開心,特意湊近去聽,那細微的動靜被放大,鼻翼翕動似乎聞到對方信息素的香氣,像午後夏日剛采撷榨幹的檸檬汁,清爽又舒心。
顧暮初放輕呼吸,生怕吓到她,随即調侃道:“誰家水壺開啦?一直在那裡嘤嘤嘤的。”
季羽然被逗笑,意識到氣氛不對,又連忙癟着嘴。
“哦,原來是我家的呀。”顧暮初慢條斯理吐出下一句。
季羽然的心沒由來漏跳一拍,又快速悸動着撞擊胸膛,汗水濡濕手心,不知是氣惱還是緊張。她現在羞憤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眼尾都泛着靡麗的紅。
在外人面前的清高矜貴,到了顧暮初面前都土崩瓦解。
她擡手推開顧暮初,音調忽上忽下,“你走開。”
推來推去隻有她一個人在原地亂動,顧暮初懷疑季羽然又在沖自己撒嬌。剛剛捕捉到Omega的笑意,心中松了口氣,終于妥協般順着她的力道朝後晃了晃。
季羽然的腦袋都要埋進領口裡了,見她這般,顧暮初矮身繞過去想觀察她的臉,“哭啦?”
模樣像小時候弄哭人,繞到桌肚底下去看趴在桌上的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來一句“哭啦”。
季羽然擡眼,恰好撞上顧暮初深邃的眉眼,她急忙撇開,一字一頓說得極為認真:“你要是再不讓,信不信我……”
“不逗你了。”顧暮初歎了口氣,伸手想要再次揉一揉季羽然的發頂,如今這已經成為一種刻在肢體裡的習慣,不過這次被對方靈巧躲過。
落空的手懸停一瞬,不得不收回來,她稍微往旁邊讓了讓,“心情好點了嗎?”
她發現Omega面對自己的逗弄時,一怒之下除了怒一下,好像對自己造不成實質的反擊。
“哼。”季羽然沒發話,顯然被顧暮初氣得不輕。
顧暮初也笑了,“這麼晚了,你早點睡。”
話音落下後,主卧被打開一條小縫,剛才還站在面前的季羽然靈活得像條泥鳅,稍不注意就溜了進去,并無情帶上了大門。
顧暮初轉身,盯着門上镌刻的精細花紋看了好一會兒,擡手叩了叩。
“幹嘛!”裡面的聲音沒好氣道,聽起來還有點悶,她猜季羽然又害羞躲進被子裡了。
腦海浮現以前少兒頻道的青蛙手偶,随着虎口開合哇哇張嘴,和季羽然那張臉重疊在一起。顧暮初勾起唇角,貼着門縫,清淩淩的嗓音自此傳開。
“姐姐一定給羽然出氣。”
裡頭沒回話。
“晚安。”
主卧内,吸頂燈像明月微微發亮,窗外的霓虹燈靡麗閃爍,透進來勾出家具的輪廓。床上隐隐有個鼓包隆起,捂熱的被窩鑽出來一張明豔的腦袋。
季羽然豎起耳朵,确認外面的腳步聲消失,再次洩氣地把自己裹成蠶蛹。
身上還殘留顧暮初的香水,她眨了眨眼,把被子扯過頭頂,小聲地說了句。
“晚安。”
*
早上起床,顧暮初揉了揉太陽穴,睜眼望着空蕩的天花闆,才發現已經日上三竿。
剛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一陣天旋地轉,她踉跄扶住床沿,險些摔倒在地。耳邊傳來鼓噪的聲響,喉嚨也随着吞咽如刀割難受。
起初她以為是普通的小感冒,拖着疲憊的身子去洗漱,回來後摸索床頭櫃上的手機,給淩欣打過去。
那邊響鈴兩聲接通,淩欣周圍的環境嘈雜,聲音也聽不明晰,“顧小姐,昨天的航班延誤到今天,下午能趕過來嗎?我讓藍晶去接你。”
藍晶正是昨天的小助理,今年剛大學畢業,靠着家裡的關系才能在顧暮初身邊做事。好在人辦事麻利,腦袋瓜也聰明,她沒什麼意見。
顧暮初拉開窗簾,刺眼的天光讓她下意識眯起雙目。今日依舊陰雨密布,樓下蔥茏欲滴的綠葉被雨水打濕得油亮,随風搖曳晃蕩着。
她迷迷糊糊聽完淩欣的話,才想起來航班改成了今晚。
手覆在額頭,感受到滾燙的熱意,顧暮初覺得自己真的生病了,沒有直接應下,“今天取消吧,到時候再說,麻煩淩姐和導演那邊說一聲。”
隔着手機的聽筒,那邊似乎也覺察出她的不對勁,囑咐幾句注意身體,挂斷了電話。
盯着熄滅的屏幕,顧暮初緩過神來,踏出房門,準備去客廳裡找些藥。路過季羽然的房門,裡面靜悄悄的,看樣子人還沒起床。
她找了個闆凳,踩上去踮起腳尖,打開最上面的木櫃翻找,總算找到一盒還未過期的感冒藥。原身體質不錯,好幾年都沒生過病,平時小感冒也并沒有到用藥的程度,唯獨這次中了招。
顧暮初歎氣,身後傳來放門的聲音。季羽然剛剛睡醒,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發頂略顯淩亂,沖淡明麗樣貌的攻擊性,顯得懵懂可愛。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嗎?”顧暮初小心翼翼踩着拖鞋,穩穩落在地面。
季羽然沒有直接回答,神情錯愕片刻後,眉眼染上深沉的愧疚。她聽出來顧暮初略帶鼻音的聲音,再結合蒼白的臉色,猜測是昨夜淋雨導緻的。
“顧暮初,你生病了嗎?”
Omega捏着門框,雙眼濕漉漉的,帶着剛起床的惺忪睡氣,目光落在顧暮初手中的藥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