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暮初擡眼,抓着床單的手一緊,突然将她叫住,“季羽然。”
季羽然邁出去的腳步頓住了,她沒有回頭,隻是扶着門,微微側臉,姣好的容顔讓人琢磨不透她的情緒。
“對不起。”雖然不是顧暮初所為,但每每想到當時的情景,都會心有餘悸。
季羽然願意既往不咎,并非事情還未發生,而是她足夠堅韌善良,往事一筆勾銷,對方甚至能夠在生病時照顧自己。
顧暮初的心像是栽種一株嫩芽,随着季羽然的一舉一動被來回牽動。
季羽然許久才吐出一句話。
“沒關系,我早就不在乎了。”
自那日以後,顧暮初的改變她看在眼中。每當夜深人靜時,恐怖的場景曆曆在目,而後顧暮初的溫柔以待,都足夠讓她備受煎熬,陷入泥淖無法自拔。
她想,自己可能已經原諒對方了。這種感覺讓季羽然産生無數次自我唾棄的念頭,這種對施害者無形的依賴,就像患上斯德哥爾摩症一樣。
明明Alpha那麼過分,憑什麼施小恩小惠,就會得到自己的釋懷?
季羽然像站在霧霭缭繞的靜谧海面上,隐隐看到遠方明亮高懸的燈塔,卻無論也抵達不到終點。
盡管迷茫,可她心中早就将眼前人和曾經的那個Alpha割裂開。
現在的顧暮初,很好。
得到季羽然的答案,顧暮初收回視線,手背搭在額頭上,感受到滾燙的溫度後,露出疲憊的神情。她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微信給沈以顔發送消息。
暮色初降:【發燒了,能麻煩你過來一趟嗎?】
Dorothy:【你都發話了,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客氣。】
回複随性,一如她這個人。兩人交情不深,但沈以顔算是個脾性好的,即便在以前那個頤指氣使的原身面前,她都能忍受。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鈴聲。随着開門聲響起,後面是模糊的寒暄。
等沈以顔進來,她一眼就看到卧病在床的顧暮初。女人手中拎着常用的托特包,關上房門的那一瞬,順便上了鎖。
“咔哒”的聲響清脆入耳,顧暮初心跟着沉了沉,注意力終于肯全部放在她身上。
沈以顔一身黑色複古吊帶百褶裙,襯得她成熟風韻的面容疏離清冷,都市麗人的氣質走在大街上,讓人難以想象是個醫生。她把包放在床頭櫃上,十分自然拖過木椅坐在床邊。
“還以為你是诓我的,沒想到是真發燒。”沈以顔從包裡摸出幾盒适用Alpha體質的特效藥,扔到床上。
ABO世界裡,成年後分化成Alpha為第二性别的人少之又少,加上體質強健,市面上流通的特效藥本就不多。反倒Omega體質弱,藥店大部分面向這類人群,且藥物價格高昂。
顧暮初笑不出來,總覺得對方有備而來。她撐起身子坐起來,笨拙摳弄着外面的包裝盒,還是沈以顔看不下去,奪過去三下五除二打開,把膠囊倒在掌心,忍不住抱怨:“你們Alpha就是麻煩,在易感期還要專門的藥伺候,哪像……”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沈以顔注意到床頭櫃的玻璃杯,以及翻得淩亂的藥盒。
她露出揶揄的笑,故作不知地沖廚房的方向遞了個眼色。
顧暮初明白她的話,沒有接下去。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她端起溫熱的水,就着苦澀的藥一起服下。
舌根的刺激味道很快卷襲至口腔,她皺起眉頭,見沈以顔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
“說吧,這次究竟什麼原因,讓你都病倒了?”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漫不經心。
回想昨日的滂沱大雨,顧暮初囫囵敷衍着:“接羽然回來淋了點雨。”
具體的細節,她不願透露。
聽到顧暮初對季羽然的稱呼,沈以顔沒忍住,仔細打量床上的Alpha,确認她意識清醒,看熱鬧不嫌事大,“羽然?你又在玩什麼新奇的遊戲啊?”
“别鬧。”顧暮初不喜她的态度。
“你這态度很不對勁啊,真對她上心了?”沈以顔目光定格在顧暮初的臉上,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在她們所處的上層圈子來說,包養一個Omega屢見不鮮,可對其上心是件難以啟齒的事,尤其還發生在顧暮初身上,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顧暮初選擇不回答。
看出她的敷衍,沈以顔換了個說法,“所以這個季羽然,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像是一記警鐘敲醒,顧暮初手一抖,水飛濺出來,在薄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她雙眼茫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