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驚恐,“那可是鐘離家的公子,淹死了怎麼辦?”
“那我就當寡婦咯!”
她歡快的聲音在他腦海裡至今清晰。
越慕纭見他笑容苦澀,忙安慰道:“阿硯哥哥,來日方長。”
來日是長,可再也不會有那樣的……驚鴻一瞥了,鐘離硯黯然擡首。
一抹殊色從餘光裡掠過,黛紫色身影,撐着杏色的油紙傘,從容路過。
裙擺拂過潮濕的地面,但皎英緞做的裙子,不沾風雨,不染塵埃。
空氣中彌漫過淡淡的銀鈴草香。
鐘離硯茫然回首。
慕時傾下油紙傘,遮住面容,腳步平穩,路過自己的棺椁,和他。
她一直不明白,為了激勵鐘離硯更加努力地悔婚,她刻意在初次見面戲弄了他。
可他不僅沒鬧了,後兩年還特意來祝她生辰,送她厚禮。
兩次都紅了臉。
“送你回蒼岚宗後,為師馬上還要再出一趟遠門。”道玉再次出聲拉回她的思緒。
已經走遠,慕時不再壓低自己的聲音,“師父可是有着急的事?可有我幫得到的地方?”
“急是急,但也不是什麼大事。”
道玉眉目深沉,“為師的前前道侶在東海遇到了他的前未婚妻和他的摯友私奔,但被他前未婚妻的現未婚夫逮到。與此同時,他摯友的白月光帶着苦衷同他前未婚妻的現未婚夫出現了。他們現在在東海大戰,為師若是再耽擱,這熱鬧就趕不上了。”
慕時:“……”
*
落地蒼岚宗已經入夜,慕時的腦袋搭在師父的肩上,呼吸平緩,已然入睡。
“為什麼其他山門的旗幟都是新的,隻有我們的是舊的,還破了!”
“這是為劍修大比準備的,隻有前三甲的弟子所在山門旗幟會展出,其他都是走個形式。你們年年連前三十都進不去,還好意思來跟我們計較這些?有空來找茬,不如回去好好練劍,到時候還能少丢點人!”
“你們這是瞧不起人!”
“瞧不起你們怎麼了?你們幾個歪瓜裂棗什麼實力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
慕時被吵鬧聲驚醒,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師父,到了嗎?”
“瞧那邊。”
她順着道玉指的方向看去,差不多裝束的四個弟子圍着幾面旗子争吵不休。她仔細聽了一會兒,明白了個大概,被敷衍對待的無稷山弟子上門要公道,明明占理,還被人壓了一頭。
“無稷山,是我們嗎?”
“對,那倆可憐巴巴吵不過人家的,就是你大師兄和三師姐。”
慕時再望去,大師兄身寬體胖,卻也慈眉善目。三師姐長了張娃娃臉,此刻臉紅脖子粗,氣勢差了一大截。
“你去,告訴他們,今年的劍修大比,咱們無稷山一定拿魁首。”
慕時一愣,“我?”
道玉一本正經道:“不蒸饅頭争口氣,别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咱們難道就忍着?你大師兄和三師姐是老實人,提不起那個勁。你去,拿出你世家大小姐的狂妄和高貴來,告訴他們,今年這個第一,咱們無稷山拿定了!”
“您自己怎麼不去?”
“為師是長輩,出面性質就變了。”
有道理,慕時向前一步,又頓住,“可就這麼去大放厥詞,若是拿不到魁首,誇下海口的我豈不是很丢人?”
道玉冷哼一聲,信誓旦旦,“這你大可放心,咱們還有你天生劍骨的二師兄在,隻是他喜靜,從不摻合這種事。他若出手,這個魁首信手拈來。”
慕時點點頭,歪頭松了松筋骨,低咳清了清嗓子,大步走去。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眼皮子淺得跟你的道行一樣,剝去這張仙門弟子的皮,誰還聽你狗叫?”
嚣張又倨傲的聲音傳來,四人紛紛看去,信步走來的人目下無塵。她如盛開在觀音座下的蓮,高不可攀。
“你是什麼人?”
“你也配知道我是什麼人?”慕時笑意頑劣,“跪下給我磕一個,磕得夠響,我勉強考慮一下告訴你。”
拿旗的弟子怒形于色,提起劍來,“哪裡來的混人,竟敢擅闖我們蒼岚宗!”
“蠢。”
慕時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裡,随手撣了撣裙擺,“我奉勸你趕緊将旗子換了,因為今年這個魁首我們無稷山拿定了。展旗的時候升起這麼個破玩意,豈不是大家都知道,你們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簡直是無法超越的廢物。”
“呵,原來也是無稷山的。”拿旗弟子蓦地笑了,“口氣倒是不小,我看你根本就不是劍修吧,你指望你們誰來拿這個第一?”
“你管的着嗎?”
他氣笑了,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有底氣,那就玩點有意思的。”他向前一步,與慕時四目相對,手指地面,“你們若是拿不到第一,就在這,你給我磕一個。”
慕時嗤笑,“那我們若是拿到了呢?”
“你想怎樣?”
她眼波流轉,若有所思,“到時候你就在人最多的地方,大聲承認你是廢物。以後見了本小姐,要恭敬地喊姑奶奶。”
拿旗弟子勾唇,“好!”
“我們走。”兩人拿旗離開。
娃娃臉的三師姐湊上前,“你該不會就是師父說,要從缙南接來的新師妹吧。”
她退後一步,行了一禮,“慕時見過大師兄,三師姐。”
“果然是小師妹。”胖乎乎的大師兄驚喜又困惑,“可師妹你……是劍修嗎?”
“我不是啊。”
大師兄微怔,“那你為何有底氣說,我們能得魁首。”
“不是有二師兄嗎?”
兩人沉默。
“二師兄……是法修,不使劍的呀。”
慕時:“?”
她猛地回頭,“師……”
哪還有師父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