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急,花香彌漫的院子劍光灼灼。
慕時趴在窗台上,左右站着一起遠遠偷窺二師兄練劍的大師兄和三師姐。
“他是怎麼做到,拿根樹枝,劈出劍意的。”元降一臉的匪夷所思。
院中的聞人鶴手裡拿的,隻是一截荼靈花枝。
“心中劍勝手中劍呗。”慕時随口道。
桑音滿頭困惑,“他為什麼不直接拿劍。”
“可能不趁手吧。”慕時有問必答。
桑音點點頭,覺着合理,畢竟二師兄向來挑剔的。
元降撅嘴,“怎麼能有人學東西那麼容易,一夜之間就成了劍修,他還會畫符來着。若我能有他一半天賦,早就破境乘黃了,将來随随便便是個扶搖境高手。”
慕時雙眼倏忽一亮,望向了他,“大師兄!”
元降聞聲側目,見她滿眼期待,略帶遲疑地問:“怎、麼了?”
“雖然悟性是天生的,但體質可以後天改變。我知道一種古法,用一百二十七種毒将身體淬煉後,可以将體質提升到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也就是傳說中的修行聖體。但就是過程比較麻煩和危險,而且痛苦。”
慕時頓了頓,搖頭繼續道:“不,是十分麻煩、危險和痛苦。”
“但是回報也巨大啊,所以大師兄……”
她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真摯,“你願意試試嗎?”
“我不願意。”元降絲毫沒有猶豫地拒絕了。
慕時垮了臉,像極了山下推銷“大力丸”的,費盡口舌還沒成功,當着人面就變了臉。
“煉成之後就全是好處了嗎?”桑音饒有興緻地問。
慕時捏起指尖,“有一點小小的副作用,微不足道。”
“多小?”
“會重欲,但又不能破身。”慕時瞧她感興趣,又熱情了起來,“若是能淬煉成功,将來在修真界大拿中必有一席之地。所以師姐,你想試試嗎?”
桑音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太變态了,當廢物也挺好的。”
慕時歎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模樣,“真沒上進心,散了散了,洗洗睡吧。”
“那你也早點休息。”桑音拉着她的手鄭重其事,“雖然二師兄說自己是為了無稷山的臉面才不得不決定參加劍修大比的,但他肯定也是想要維護你。他是心疼你,才這麼努力,你就不要再起不來惹他生氣了。”
慕時:“……”
師兄心疼她?好小衆的想法。
如果師兄哪天不高興了錘扁她,她都不奇怪。
“你是怕我惹他生氣,你和大師兄會被殃及池魚吧。”
桑音:“……”
這麼明顯嗎?
“好了好了知道啦!”
慕時催促着他們離開。
*
獨自回房間睡覺,慕時捧着荷包躺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往裡瞅她的寶貝,最後倒了兩顆固元丹到嘴裡。
她擡起手,眸眼變色,看着體内的靈力一邊緩慢增長,一邊如洩洪般流失。她知道全力施展療愈之術後會付出慘痛代價,但也是第一次這麼使,沒想到結果這麼無解。
本來體質就差,而且無稷山天地靈力不足,她手頭上又沒有合适的草藥可以煉丹助長恢複,每日還得花費靈力練習術法。若不能及時補給,她得虛弱個十幾年才能完全恢複。
十幾年大好光陰,這也太賠本買賣了。慕時打開窗戶,像是女鬼一般披頭散發地探頭,看着院中靈力充盈的人,越想越不平衡。
昨天死皮賴臉要了他那麼多靈力,他竟然一晚上就恢複了,比她預料得還要快,幾乎能比肩傳說中的修行聖體了。
若是沒其他辦法,隻能暫時先幹跟他伸手要了。
慕時權衡片刻,還是拎着裙子跑了出去。
聞人鶴看着自己握枝的手出神,沒注意到有人走近。
“師兄!”
他一驚,下意識聚力揚手,看清來人後又輕輕落下,敲在她頭頂。
“不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
慕時揚起燦爛的笑容,乖巧地坐上石墩,“我看師兄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我來陪師兄。”
聞人鶴:“……”
他輕嗤一聲,“說實話。”
“我隻是不喜歡看師兄孤零零的。”
慕時的聲音清甜,在一片寂靜中,伴清風入他耳。
花言巧語,聞人鶴心道。
他短暫休憩,在她旁邊坐下,極為自然地擡手,掐上她的臉頰,語氣略帶威脅,“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慕時嗚咽一聲,依舊是人畜無害的模樣。她掌心朝上,聚攏靈力,淡紫色的光團膨脹,又突然散開。她掌心合上,一點兒都抓不住。
聞人鶴眉頭輕蹙,靈力流失得竟如此快,看來她白天術法學得慢,也不全是因為笨。
“還是因為給我……壓制毒性的後遺症?”
“也不全是。”慕時垂眸,“我自小體弱多病,元氣大傷後,恢複起來本就比常人困難些。”
聞人鶴微怔,些許訝異,“你不是應該都推到我身上,好理所當然向我索要靈力嗎?”
他說話的同時,将手心置于她眼前。
慕時會意,雙手握上,純白流光纏繞指間,靈力似暖流般湧入她身。
酥酥麻麻,她舒服得翹起了腳尖。
還不忘為自己正名,“我能是那麼壞心眼的人嗎?”
聞人鶴:“……”
如鲠在喉。
“又體弱多病,又睡不安穩,你小時候是不是很難養。”
慕時微愣,她的确有過三年各種法器續命,天靈地寶溫養才能勉強過活的日子,捱過那三年,便漸漸好轉。不過這都是母親跟她說的,她自己沒什麼印象。
她隻能想起母親說起這事時後怕的樣子,以及拍着她的手說:“爹娘隻有你這一個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時的怅然。
“是啊。”她輕笑,“我這條命可稀罕了。”
她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從見她第一眼,聞人鶴便知道。或許她在病倒樓閣中求生的時候,他正在泥沼地裡掙紮着求死。
他望向被她手心上下包裹的手,沉默不語。
卑微的想要抽離,貪婪的想要握緊。
“當然了,沒有誰的命是不稀罕的。”慕時傾身,歪着腦袋與他四目交彙,難得嚴肅,“師兄,像以前那樣傷害自己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哦,我會心疼的。”
“如果毒再發作,你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我,而是再把自己藏起來的話,我會生氣,也會傷心的。”
聞人鶴微怔。